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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藝壇憶舊)& ( 劉乃濟論相 ) 作者劉乃濟先生

(藝壇憶舊)& ( 劉乃濟論相 ) 作者劉乃濟先生

 

這兩晚追看劉乃濟先生的文章,其中有寫到當年電影圈的事情。現轉貼部份
(藝壇憶舊)新馬拍戲老婆要收叫醒費  



            (刊登在溫哥華松鶴天地月刊)

  名伶新馬師曾生前積聚財富不少,死後引致遺孀與子女爭產,親生骨肉成為仇人.他的名劇「萬惡淫為首」馳名遠近,想不到金錢亦成為萬惡的根源.

新馬走紅時,常會巧立名目向片商苛索額外的酬勞.例如所謂「叫醒費」,就是由他動腦筋想出來的.整個粵語片圈,也只有他獨自訂立這個規矩.

片商邀請新馬拍片,照例要先行付清片酬,這也是他訂下的規矩,所謂「相金先惠,格外留神」.付片酬時,片商也照例與他商量好了拍片日期.但到了拍片那天,所有台前幕後人員都在片場開工,只有他老人家郤是人影不見.

劇務人員打電話到新馬府上,是他的老婆(那時候的新馬夫人是賽珍珠)聽電話.她說新馬在家中,不過正在睡覺.劇務人員請她喚醒新馬,賽珍珠說她不敢,因為吵醒他睡覺,他會罵人的.

劇務人員前往新馬府上,再催他進片場拍戲.可是賽珍珠不肯開門,仍然是那句話,說是吵醒新馬,他會罵人的.接不到新馬到片場拍戲,劇務人員只好報告老闆.

老闆親自出馬與新馬交涉.新馬先行道歉,認為自己這個被吵醒便罵人的習慣實在不好,但是積習巳久,一時改不過來.因為怕捱罵,所以老婆也不敢叫醒他.

老闆問怎樣才可以叫醒他進片場拍戲?新馬故作思索了一會,一拍大腿說道:「有辦法了!你可以付給我老婆一筆叫醒費,她受人錢財,便要替人擋災.即使要捱我罵,她也要盡責任把我叫醒.」

影片老闆明知這是新馬巧立名目要毃一筆竹槓,但因為巳經用了新馬的名字賣埠,唯有伸出頭去讓他斫這一刀.自此之後,凡是請新馬拍戲就要付一筆叫醒費給他的老婆,并且成為慣例.

那筆叫醒費數目是多少?每部片八百元.當時劉家良做龍虎武師,每天酬金只是三十元而巳.

(藝壇憶舊)高魯泉戲謔酒友

(刊登在溫哥華松鶴天地月刊)

如果看過粵語片,一定會認識高魯泉,因為幾乎每部粵語片,他都有份參加演出.如果以拍片的數量來說,看來他認了第二,沒有人敢認第一.

高 魯泉嗜酒如命,他拍戲的收入,有很大部份是消耗在酒杯裏.那時候一般人的收入不高,市面上 還沒有甚麼路易十三和XO之類的高級美酒,人頭馬和三星斧頭牌巳經是最頂級的外國酒了.而高魯泉自封為「人頭馬會長」,因為他自稱交的會費最多.他也自認 為「最佳演員」,不過是同音不同字,而是「醉街演員」.

有一次,高魯泉和一群酒友喝酒.他的酒量大,別人喝得差不多便紛紛以各種藉口告退,只有一個酒友被他拉著而無法脫身.再喝了一會,這個酒友也求饒了,因為錯過了尾班巴士便不能回家.

高魯泉大拍胸膛,說道:「沒有問題!我去打電話,叫我的兒子駕車來載你.」他真的去打電話.這個酒友心裏想:「可能是高魯泉近來戲拍得多了,收入好,買了私家車;又或者他有個很會賺錢的兒子,買了汽車來代步.」

因為那個時候,私家汽車還不是很流行,許多大明星都沒有汽車.又喝了一會,還不見高魯泉的兒子駕車來接.他擺手說:「我真的不能再喝了,否則就會躺下去.」高魯泉說:「躺下去最好,我的兒子一樣可以把你載回去,這種工作是他最拿手的.」

那個酒友覺得他的說話有點奇怪,便問道:「令郎是做甚麼生意的?」高魯泉說:「乞兒仔那裏會做甚麼生意,只是打份工而巳.」酒友再問:「是幹甚麼工作?」高魯泉說:「他在殯儀館做司機.」

聽見高魯泉這麼說,酒友大叫一聲:「大吉利是!」便即飛遁而逃,再也不敢等待高魯泉的兒子來載他回家了.至於高魯泉的兒子是否在殯儀館做司機;抑或是他故意戲謔這個酒友,那就不得而知了.

(藝壇憶舊)咸濕故事

   

           (刊登在溫哥華松䳡天地月刊 )

以前拍戲是採用現場收音,那就是演員在片場裏拍戲,錄音室便把他們說的對白收錄下來.不是像現在那樣,戲拍好了之後,再找別人來配對白.

因 為是現場收音,所以 拍片時須要環境寧靜,免致把雜音也都收錄下來.可是,當時有些片場是在市區裏,例如南洋片場和華達片場在九龍城的北帝街,國家片場在侯王道,四周都是民 居,噪音在所不免.即使後來華達片場搬去了荃灣,但鄰近也有不少工廠,公路上也有車聲.因此,拍片大多數會安排在晚上開工,這就可以避免雜聲影響錄音工 作.

從事這一行的工作人員,雖然巳經習慣了通宵拍戲,但到了下半夜,尤其是凌晨三四點以後,便會呵欠頻頻,睡魔降臨在每一個人的身上.而且,這種情形是會有感染性的,大家做起工作來便提不起勁.

每逢這個時候,如果有高魯泉在場拍戲,便會有人要求:「三叔公,唔該你講隻古仔醒下我地.」所謂古仔,就是咸濕故事.

高魯泉講咸濕故事,向來都是有求必應.而他那兩個最精彩的故事「三粒寶珠」和「四少搭船」,大家都是百聽不厭.即使巳經聽過,但他每次說來,都會加插一些新鮮笑料,於是,大家就好像聽到一個新故事一樣.

若是高魯泉不在,大家便會找馬笑英.英姐不但會說咸濕故事,還會唱咸濕曲.她是戲班出身,以前還做過正印花旦,所以她唱起咸濕曲來,不但抑揚頓挫,有時還會加上做手,真把人逗得笑到碌地.

藝人之中,若要選舉講咸濕故事的冠軍,有一個人是眾望所歸,連高魯泉和馬笑英這兩個大熱門人物也都被比了下去.你們誰也猜想不到,因為她在銀幕上的形象最好,向來都是扮演賢妻淑女,那就是被眾人稱為「扁姐」的白燕.

咸濕故事真的有提神醒腦的功效,有時導演也很通氣的讓大家停下工作來,聽一個精彩的咸濕故事.故事說完,睡魔果然被驅走了,於是,大家又高高興興的繼續開工了.

 

術數隨筆

文‧劉乃濟

南紅李香琴去看相

新年伊始,恭祝大家今年運程大好。先說一個真實的笑話,讓各位開心的笑一笑。


老香港還會記得,在九龍彌敦酒店對面,以前有一間新新酒店,樓下是新新酒樓,這裏是戲人聚集的地方。
楚原導演的一部影片,賣座很好。電影公司在新新酒樓擺慶功宴,酬勞工作人員。當然有許多娛樂記者參加,我也叼陪末座。


到了開席時間,還不見女主角南紅和李香琴到來,大家只好等候,忍受著腹如雷鳴。兩位女明星終於來到了,主人家連忙吩咐開席。


在吃喝時,楚原埋怨老婆來遲了,害得大家要捱飢抵餓。南紅說:「我 們去看相呀!」李香琴也道:「那個看相先生很靈呢。」楚原問道:「怎麼靈法?」南紅說:「我們剛坐下來,那個看相先生便說:你們兩位都是藝術界的。」李香琴也說;「他能夠第一眼便看出我們是藝術界的,真是了不起!」楚原一拍大腿叫起來:「你們這兩個女人真傻,就是全香港的人,連小孩子都知道你們是藝術界的 呀!」席上各人都捧腹大笑,有人笑得幾乎噴飯。


至於看相靈不靈?有時需過好一段日子,才知道是否靈驗。但有時就好像玩啤牌一樣,立即揭開便看到底牌是甚麼。


去年,我從溫哥華回到香港來探望親友,在九龍聯邦酒樓與金童不期而遇。他早年拍過不少部武俠影片,也在亞視演過不少電視劇。我和他的情份很深厚,當年他代表香港的六合八法門去新加坡參加東南亞武術大賽,便是由我陪同。


已 有十多年不見,我們擁抱起來,相繼問起別來狀況。他說:「在1972年(難得他把年份記得那麼清楚),那時我在電影圈發展得很好。有一位長輩對我說:『將 來你會轉行,不再吃藝術圈這碗飯。』我問:『是轉入那一行呢?』長輩說:『雖說是轉行,但那個行業與你現在這一行是有關的。』」


近幾年來,金童開辦了一間駱氏(他的原名是駱貴虎)武術館,徒弟不少。又由香港警察總部聘任,以搏擊自衛術教授要人保護組的警官。


我問:「為甚麼那位長輩說你要轉行,郤又是和你以前那一行有關係呢?」


金童說:「以前我拍影片和電視劇,獨沽一味是武俠片,要靠拳腳功夫。如今我教徒弟,也一樣要靠拳腳功夫,那不是很有關連嗎?」


我問:「你說的那位長輩是誰?」


金童詭秘地笑起來:「那就是你囉!」


要不是金童如今提起,而且他記得那麼清楚,我已經忘記替他看相時所說過的話了。不過,另一次替他看相,我郤是記得很清楚。


有一天,我正在《新報》上班,突然接到金童的電話。他說:「我如今在康樂大廈的翠園酒家,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,你能夠抽空來一次嗎?」


去到翠園酒家,看見金童和他的太太呂有慧,還有十多位無線的男女藝員在座,陣容十分浩蕩。我剛坐下來,金童便對我說:「現在兩點鐘了,那單官司在三點鐘宣判。你給我們看看,是否可以打嬴?」


金童所說的官司,當時在報紙上已經炒得很熱了。那時候,呂有慧的星運很紅,時常和伍國衛演出談情說愛的對手戲。有一本雜誌說他們兩人有私情,還無中生有的說他們去過九龍塘開房間。金童和呂有慧忍無可忍,便請律師控告那本雜誌。


我就在座上眾人的注視下,向金童和呂有慧的面上端詳片刻。要判斷一個鐘頭後便會發生的結果,我不能不慎重其事,那就好像玩啤牌似的,立即便要揭開底牌。當時我說:「你們可以打嬴這場官司,惟是沒有甚麼實際利益。」


到了四點多,金童打電話給我。他很興奮的說:「官司打嬴了!法官還判決對方要賠償廿五萬元。我們打算將這筆錢捐給慈善機構。」


後來,這間雜誌便停辦,負責人也失蹤了,那廿五萬元當然沒有下文,慈善機構失去了一筆善款。


替人看相,不但沒有為我自己帶來經濟效益,有時反而要倒貼一些零錢。這次替金童看相,從報館到翠園酒家的來回的士車費,都是自己掏腰包的。不過,這次意外重逢,他替我結了茶賬,總算是扯平了。


有一天在家裏看電視,廣告說阮兆輝率領粵劇團來溫哥華演出。老妻記起舊賬來,她說:「阮兆輝還欠我三十元呢!」


她這樣說,我才記起曾經替阮兆輝看過相。人家看相,都會坐在相館裏。我替阮兆輝看相,郤是在馬路旁邊,而且是烈日當空,曬得滿頭大汗。


那天,我去廣播道無線電視找朋友,剛走出大門口,阮兆輝迎面而來。他一把拉著我,要我替他看相。我說:「那就再約定一個時間吧。」阮兆輝不肯放我走,他說:「事情很緊急。老友鬼鬼,你就立刻替我看一看吧!」


此時,我只好跟隨著他,走到僻靜的馬路旁邊,就替他看起相來。我端詳了他的面相,說道:「細佬,你現在犯了官非。」犯官非是廣東人的俗語,意思是被人控告。他說:「後果會怎麼樣?」我說:「麻煩是免不了的,幸而最後是有驚無險。」


我忽然想起一件事,對他說:「有一個盲公占卦很靈,明天我帶你去,看他怎樣說。」


第二天,我帶著阮兆輝到盲公那裏去占卦,盲公的說法郤是和我一樣。卦金只是三十元,阮兆輝郤拿出一張五百元大鈔來,盲公沒有那麼多零錢找贖。我的太太拿出三十元替他結了賬。


自此以後,我便沒有和阮兆輝見過面,他當然沒有機會把那三十元還給劉太。後來,我從娛樂圈朋友處,聽到他為甚麼會吃官司,後來得到對方的體諒,終於是庭外和解。


人家看相,撈得盆滿砵滿。我也替人看相,郤是站在馬路旁邊,曬得一身汗,紅包沒撈得一個,還要劉太貼上了三十元,真是同人唔同命,一笑!(全篇完)

 

劉乃濟電子郵箱:naichailau@yahoo.com.hk

 

(散文) 佛法無邊
(刊登在吉隆坡南洋商報)    
  朋友告訴我,朱江也移民到溫哥華來,而且巳經許多年了.我問他是怎樣知道的?他說:許多影視圈的朋友,最近都接到朱江的電話;甚至一些和他不大熟識的人,也接到他自我介紹的電話,要求與對見面談天.
  我覺得奇怪,因為這不像是朱江當年的作風.說起來,我和朱江有過一段深厚的淵源.朱江考入嶺光公司做新星時,他第一次拍的影片《夜半奇談》,是我寫的劇本,導演是莫康時,我也兼任副導演.以後亦曾經合作過好幾次,他主演的另一部電影《多少柔情多少淚》,劇本也是我寫的.
電影圈的人多數喜愛熱鬧,時常談笑風生;朱江郤與眾不同,他沉默寡言,在片場裏也是靜默地坐在一個角落,很少與人交談.當時我就有著這樣的感覺:朱江不像是吃娛樂圈這碗飯的人.
  他在電影圈裏沒有走紅,後來轉到幕後,在無線電視替一些外語片做配音工作,一做就做了十多年.當時我覺得有點奇怪,一個不喜歡說話的人,竟然要做替別人說話的工作,那真是不由得你不信命運.後來,朱江再轉到幕前來,在電視劇中扮演中年角色,竟然「鹹魚翻生」的大紅大紫起來,迷倒了不少師奶觀眾.
  朱江息影以後,完全沒有了消息,就好突然在人間蒸發了一樣.他移民來了溫哥華,更加沒有人知道.溫哥華的影視人,時常都會上電視,或者聲音在電台出現.他們也互相聯絡,組成了香港影視人協會,時常參加慈善活動.就只有朱江,完全沒有與別人通過聲氣,這就是朱江的性格.
所以,當我聽到他主動的和影視圈中人聯絡,甚至要求和不大相熟的人見面,便感覺得十分驚奇.
  朋友的解釋是:朱江近年來信奉了佛教,還參加了一個素食會.他主動的要求和朋友見面,就是要向他們講述素食的好處,并要求大家參加素食會.俗語說:「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」.想不到宗教信仰,郤能使到朱江改變了性格.
  另一個因為宗教信仰而改變了性格的人,便是女星恬妮.她在影圈裏是出了名的刁蠻公主,向來是我行我素,從來不肯遷就別人,連她的老公岳華也十分頭痛.可是,她來了溫哥華以後,信奉了佛教,簡直是變成了另一個人.每個星期有幾天去做義工,駕車替慈善團體送飯菜給老人家.她家裏有傭人,自己不須做家務,郤去替老人家做家務,還與老人家聊天,消除寂寞.
  由此看來,宗教信仰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.如今,岳華不再因為家裏有一個刁蠻公主而頭痛了.他對於恬妮的熱心公益,還讚不絕口呢!

[ 本帖最後由 ABOY 於 15-3-2009 18:34 編輯 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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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舞台深宵觀綵排

 

星期日, 一月 25, 2009

(藝壇憶舊) 利舞台深宵觀綵排

 
  
  記憶所及,《仙鳯鳴劇團》每次演出新戲,都會有綵排.由於職務關係,我亦多次進場採訪.雖然年代久遠,但當時的情景,如今仍歷歷如在目前.
  
  當時是接到宣傳界前輩黃墅的通知,他是普慶戲院的宣傳主任,《仙鳯鳴》亦請他來幫忙.由於綵排要在戲院夜場散後才能進行,入場時巳經是午夜了.進場者須持邀請函,聲明過時則不能進入,免致擾及綵排.被邀來賓有百多人,除了傳媒採訪,還有文化、藝術界人士.
  
  「綵排」在舞台話劇來說,不算是新鮮事兒.以前我們在學校遊藝會中演出話劇,都會排練許多次.綵排既可以讓演員熟練演出,也讓架搭佈景,處理道具、燈光、音響甚至司幕的後台人員,知道在甚麼時候該做甚麼事.可是,粵劇戲班的綵排,這倒是破題兒的第一遭.
  
  以前,粵劇戲班從來沒有綵排這回事,演出時甚至連劇本都沒有.這不是天方夜譚,我參加戲班演出時,就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.提場(工作人員)在演出前召集主要演員,粗略的把劇情說一遍,然後將一張「總綱」貼在「虎度門」旁邊,戲人固然是「依綱演戲」,後台人員如佈景、道具等亦會「依綱辦事」.
  
  後來有了完整的劇本,開戲師爺(如今叫做編劇家)便會在茶餘飯後,把戲中情節向台柱演員講述.若有特別排場的對手戲,大佬倌亦會互相稍作比劃.前者叫做「講戲」,後者叫做「度戲」.
  
  據說名伶薛覺先很重視講戲,有時一個戲會由開戲師爺講幾次,台柱亦多次度戲,以提高演出的效果.這是南海十三郎親口告訴我的,因為他在《覺先聲劇團》做過開戲師爺.
  
  抗戰後期,我參加軍旅,被派去一個軍部轄下的粵劇團做管理.這個劇團由南海十三郎擔任團長,職位是上校參議.雖然不收門票,但南海十三郎對於演出郤很認真.由於每晚都演不同的戲目,因此在每日早飯後,他便召集所有演員在戲棚上講戲,有些特別場面,他還會手舞足蹈的向演員作出示範.南海十三郎那麼重視講戲和度戲,就是從《覺先聲》學來的.
  
  《仙鳯鳴》的綵排,據說是唐滌生提出的.他曾經在《覺先聲》浸淫過一段日子,覺得若把講戲和度戲,更進一步的發揚光大而成為綵排,到了正式演出時,效果一定會更好.白雪仙是薛覺先的徒弟,她也經歷過《覺先聲》認真的講戲與度戲,當然贊成唐滌生的提議.當她取得拍檔任劍輝同意後,於是一槌定音,作出了粵劇界有史以來的創舉──綵排.
  
  利舞台是香港最好的戲院,獨一無二的有旋轉舞台.戲院經理袁伯與任、白是多年老友,因此,《仙鳯鳴》要綵排,他便全力支持.不但把戲院借出來排戲,連當晚的燈火電費和員工加班補水,全都由戲院報效.
  
  綵排的那個晚上,袁伯坐鎮在戲院裏指揮一切,劇團有甚麼需要,他的手下立即辦妥.老人家精神抖擻,和大夥兒一同捱更抵夜,
  
  綵排前,袁伯以戲院主人身份,在台上先向來賓講話.除了多謝大家賞面在深夜來觀看綵排之外,還與大家約法三章:第一條,台上綵排時,台下觀眾不得往來走動及談話.第二條,觀眾若要早退,便請在此時離場,因為戲院要到綵排散場後才開門.這一條那麼特別,我們猜測:袁伯想得週到,他恐怕有人無法抵擋睡魔,中途抽身回家睡覺,以致場面冷落,只剩下小貓三隻四隻,影響到台上佬倌演出的興緻.薑是老的辣,這一招「關門留客」的殺手鐧果然有效.
  
  最後一條是:綵排前,大佬倌都來到台前,先讓記者拍照和訪問(因為此時彼此都是精神奕奕).但在綵排進行時,最好就是不要拍照,即使拍照也不要閃燈,免致影響場面.
  
  其實,《仙鳯鳴》的綵排,簡直與正式演出無異.台上演員都化裝和穿上戲服,絲毫不苟.燈光、佈景和音樂拍和,亦與真正演出一模一樣,只是台下的觀眾不須買票入場而巳.
  
  唐滌生拿著劇本,在場中指劃一切,還不時與京劇前輩孫養農夫人斟酌.有時遇上問題,台上亦會叫停.他們商量過之後,又再繼續.
  
  最有趣的,郤是除了唐滌生手持劇本之外,還有一個人也是手持劇本,那竟然是正印丑生梁醒波.波叔拿著劇本演戲,那不是很怪狀嗎?打聽之下,終於獲知真相.
  
  原來波叔連日拍戲,忙得不可開交,來不及細讀劇本.他向來有「爆肚大王」(臨時自撰曲詞)的稱譽,以為到時可以胡混過關.郤不料劇務人員告訴他,演出時會打字幕.這句話對波叔來說,恍如晴天霹靂.他若在此時爆肚,歌詞便與字幕不相符.於是,他只好請求班主仙姐和綵排總指揮唐滌生,准許他帶同劇本登台,邊看邊做,并聲言下不為例,以後會熟讀劇本.
  
  綵排有時會停下來,台上佬倌與台下的編劇交換意見.停停演演,演演停停,到了散場時,巳經聽到戲院外面駛過的早班電車聲了.
  
  時日飛逝,當年在戲深宵綵排的任姐、波叔和四叔(靚次伯),都巳騎鶴西歸.利舞台戲院亦巳拆卸改建,面目全非.回首前塵,當日在利舞台深宵觀綵排,恍如隔世,徒增感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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任劍輝麻雀枱上好閒啫 

 

星期六, 一月 24, 2009

(藝壇憶舊) 任劍輝麻雀枱上好閒啫 


  一般父母都不想兒女入戲行,因為他們認為行內品流複雜,很容易會學壞.其實這只是一種偏見,若以任劍輝為例,就會覺得人的好壞,是關乎自己的行為和修養,與從事的行業沒有很大的關係.
  
  任劍輝處世待人,向來和藹可親,從來沒有見過她對人疾言厲色.她不吸煙,也不喝酒,亦不嗜於美食或酖於華服首飾,惟一的消遣,就是邀約幾位好友,在家中搓幾圈衛生麻雀.
  
  當年任家的麻雀搭子,全都是熟人.班政家也是花旦余麗珍的丈夫李少芸,導演馮峰的太太也是女星馮寶寶的養母張雪英,是麻雀枱上最基本的台柱.白雪仙反而很少上枱,只有在三缺一的情況下,才會勉強相陪,因為她恐怕被人家誤會她對任姐「放水」.
  
  他們搓麻雀是打無奇不有的台灣式,計到十番還可以加碼,如果手風不順,輸到十底八底亦不出奇.任姐把打麻雀當作是最佳消遣,輸贏全不放在心上,即使做了大輸家,別人替她「肉赤」,她反而處之泰然,最喜歡說的口頭禪,就是那一句「好閒啫」!
  
  其實,「好閒啫」這句口頭禪,不是任姐獨創,而是出自一位上海佬的口中.這個上海佬叫做王新甫,是邵氏公司的老臣子,從上海追隨邵家二老闆來到香港,在九龍城開創邵氏片廠,他是廠長.由於「肥水不流別人田」,當時賣星馬映權給邵氏的影片,都會在邵氏片廠拍攝.王新甫也喜歡搓麻雀,亦時常是任家牌局中的座上客.
  
  王新甫的牌品極好,即使輸到全軍盡墨,他亦很不在乎,還不時自言自語的說:「好閒啫!」他來了香港幾十年,廣東話仍然說得不及格,但這句「好閒啫」,郤說得字圓腔正.任姐在麻雀枱上聽得多了,常會不自覺的也說出這句口頭禪.  
  
  由於任姐和王新甫輸贏都不在乎,氣定神閒的,很快便會反敗為勝.所以,牌友們有一種預感:如果這場牌局有兩個「好閒啫」一同落場,其他的兩個牌友,這次想不輸也很難了.
  
  製片公司欲想邀請任姐拍戲,必須知道一個規矩.那就是:在任姐登台演戲期間,她不拍戲.平日拍戲,到了半夜十二點,任姐就要收工,因為她不想太過疲勞.
  
  可是,任姐回到家裏,郤不是馬上休息,而是巳有幾名牌友在等候著開枱打麻雀,最少也要打八圈,任姐這晚才能睡得安樂.她最喜歡拍導演珠璣的戲,因為半夜十二時一到,珠璣便會大喊一聲:「任姐收工!」接著他也坐上任姐的汽車,去到任府作牌友.

  導演雖然去了打牌,片廠裏的拍戲工作仍然繼續,因為珠璣的大哥朱超是副導演,妹妹朱日紅(與李香琴、譚倩紅、黎坤蓮等是粵語片圈的金蘭八大姐)是場記,都是資深的電影人,這個堅強的朱家班,是不會把工作耽誤的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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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真實的故事) 恩將仇報 

 

 

星期五, 十月 31, 2008

(真實的故事) 恩將仇報 

  在網上看到一個真實的故事,據說來自鳳凰電視由鏘鏘主持的中午節目.由於這個故事使我震撼,記述出來與大家分享.
  
  在中國內地某個地方,一輛中型公共汽車載著13名乘客,由甲地前往乙地,行程起碼要大半天.
  
  車上有3個粗豪大漢,一邊喝酒,一邊大聲說著粗言穢語.司機回過頭來喝叫他們不要喧嘩,免致騷擾其他乘客的安寧.那些大漢這時才看清楚,原來是個女司機,年紀30多歲,郤有幾分姿色.
  
  其中一名大漢,可能是老大,他被司機喝止之後,便不再言語,郤向著兩名同夥打手勢.他的手勢,連其他乘客都看得懂.意思是:這個女人的身材很好,我對她有意圖,你們兩人要幫助我達到目的.
  
  此時,他們其中一人高聲叫喊停車,說要下車方便,這種情形在內地旅途中很常見.女司機便把汽車停在路旁,還打開了車門,讓那個人下車方便.
  
  怎料那個人沒有下車,反而走到前面,拔出小刀擱在女司機的頸項,叫她不可亂動,否則便會取她性命.接著,兩名同夥走過來,扯著女司機離開座位. 
 
  女司機抓著駕駛盤不肯放手,大叫救命.可是,車上的乘客只是面面相覷,郤沒有人上前加以援手.
  
  一個瘦弱的中年男子,挺身而出加以制止,郤被那些大漢打傷在地,鮮血滿臉.全車乘客就眼睜睜的看著這3名大漢把女司機拖出車外,扯進路旁的叢林裏.
  
  後來,3名大漢押著頭髮蓬鬆、衣衫不整的女司機上車.他們喝令女司機繼續開車.女司機突然對那個挺身相助因而受傷的男子說:「你下車!」那個男子莫名其妙:「我是買了車票的.」女司機說:「我就是不要載你.你不下車,我不開車!」
  
  這樣的僵持著,有些乘客不耐煩了,也在旁幫腔催促那個男子下車,有人還把那人的行李丟出車外.
  
  這個男子終於被逐下車,他很氣忿,覺得那個女司機是恩仇報.後來他在報紙上看到新聞,他曾經乘坐過的那輛公共汽車,在百丈懸巖上翻跌下來,全車連司機13人,無一生還.這時候,他才恍然大悟,那個女司機為甚麼要恩仇報的趕他下車了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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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一字記之曰勤

 

散文  一字記之曰勤


(刊登在吉隆坡南洋商報) 
溫哥華近日來連綿大雨,天上烏雲密佈,我的心情亦十分抑鬱.因為噩耗傳來,幾位娛樂圈知名人士連續遽然去世.
他們都是我的好友,曾經有過一段淵源.這幾位好友是製片家黃卓漢、填詞人黃霑、娛記大姐大林冰和電視監製蕭笙.
說起淵源,我曾經在黃卓漢的嶺光電影公司,做過宣傳、編劇、副導演和製片,也在他開辦的《好報》做過編輯,蒙他賞識也合作愉快.既是他的夥記,也是他的好友.
黃霑則與我氣味相投,除非不見面,碰頭便談個不休.有時還會把酒談心,通宵不寐.
林冰有著「娛記教母」的稱號,可見她的江湖地位.她在初出道時,我曾經帶領過她熟悉娛樂圈的環境,介紹她認識圈中人物.她很念舊,人前人後都叫我一聲師傅.
還有蕭笙,以前電影上映時,都會向電台買下時間,以故事形式播出劇情作為宣傳.我們曾經合作過許多次,我寫劇本由他播音,因為他有一條好嗓子.
錄音工作都是在深夜進行,因為這時候錄音室的租金最平.我和蕭笙兩人在錄音室裡,曾經渡過多少個漫漫長夜.
這幾位好友,在事業上都有著非凡的成就.黃卓漢本來是新聞記者,曾經在上海益世報做採訪主任.來到香港,因一時機緣進了電影界.
他創辦電影公司,拍過不少國語片和粵語片,捧紅多位明星.他學會編劇,也親自執導演筒.後來赴台灣經營影片發行,還遠赴美國和加拿大去開戲院.收山之作,是不惜工本拍攝的《國父傳》,得到台灣金馬影展頒發終身成就獎.
黃霑就不用說了,他是個多面手,很難說得清楚他屬於那一個界別.他做廣告,作曲填詞,做司儀,主持電視節目,寫文章出書,各樣工作都有成就和出人頭地.
林冰幾十年來都是獨沽一味寫娛樂稿,憑著一枝原子筆,奠下了娛樂圈中的江湖地位,甚至成為圈中的小富婆.
至於蕭笙,早年由於太太認為演藝圈的工作沒有出息,收入少又不穩定,要他去岳父開的雜貨店做夥記.蕭笙堅持要走自己的路,太太終於離他而去,這是他一生中的心頭最痛.奮鬥多年,蕭笙終於在演藝圈中獲得成就.
幾位好友事業有成,除了天份之外,成果都是從努力得來.他們工作起來,都是廢寢忘餐,日夜匪懈.用一句《鐵板神數》的玄學術語來說,那就是:「一字記之曰勤,棄不得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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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娛樂)新馬師曾改《白蛇傳》為《仕林祭塔》 

 

(娛樂)新馬師曾改《白蛇傳》為《仕林祭塔》 


(刊登在香港成報) 
巳故粵劇紅伶新馬師曾,曾經紅極一時.很多戲迷都以為他的享譽好戲是《萬惡淫為首》、《光緒皇夜祭珍妃》和《臥薪嘗膽》等,因為這些戲曲都有唱片傳世.其實,新馬師曾在戲壇嶄露頭角時,最受歡迎的一齣好戲,郤是《仕林祭塔》.
《仕林祭塔》其實就是《白蛇傳》,這齣戲很受戲迷歡迎.以前,那些被稱為「巨型班霸」的劇團,都以下鄉演出為主.因為鄉間的神誕主會全包戲金,而且出手闊綽.下鄉演戲,由於一連幾晚,來看戲的都是附近鄉民,所以戲目必須每晚更換.訂戲時由主會點戲,其中必有一齣是《白蛇傳》.
《白蛇傳》的女主角白素貞由頭演到尾,這齣戲本來是由正印花旦擔綱演出.由於每次下鄉演出,幾乎必演《白蛇傳》.所以戲班中有句傳言,未曾演過《白蛇傳》的,不算得是正印花旦.
惟是新馬師曾在走紅以後,郤嫌《白蛇傳》這個戲名,太過把正印花旦的地位突出,使到他這個文武生好像處於配角地位.於是,他反賓為主的把戲名改為《仕林祭塔》,表示這齣戲是由文武生擔綱主演.在戲班術語來說,這叫做「擔戲匭」.
在這齣戲中,文武生先飾許仙,後飾兒子許仕林.到了尾場,許仕林高中狀元,前來雷峰塔前祭母,在塔前先唱了一闋主題曲,那就是《仕林祭塔》.之後,正印花旦扮演的白素貞,從塔中出來與兒子相會,也唱了一闋主題曲,惟是這支主題曲郤沒有曲名,也有人說是《素貞自嘆》. 
這齣戲本來是正印花旦擔綱演出,所以由她唱出的那闋壓軸主題曲,真是非同凡響.唱曲時間長達一個鐘頭,拉腔的變化很多,功力稍為差一點都應付不來.也由於這闋主題曲是以古腔(戲行稱為中州音)唱出,有些講究的劇團,伴奏的樂器本來是中西俱備,但在正印花旦唱出這闋主題曲時,則只用二胡、揚琴、三絃和喉管(短笛)等中國樂器來伴奏,觀眾的感受便截然不同.
筆者有幸,曾經看過新馬師曾兩次演出《仕林祭塔》.一次是他與余麗珍合演,由於班主是余麗珍的丈夫編劇家李少芸,對新馬師曾當然加以禮讓,所以戲名用《仕林祭塔》而不用《白蛇傳》;另一次是紅線女從廣州來香港,與新馬師曾合演為東華三院籌款.由於新馬師曾的輩份較高,所以戲名也用《仕林祭塔》,而不用《白蛇傳》.
筆者也看過其他劇團演出的《仕林祭塔》或者《白蛇傳》,他們的唱做工夫,當然比不上這兩位花旦前輩.若將紅線女和余麗珍的演出再作比較,前半段如「遊湖相遇」、「端午現形」、「盜靈芝」和「水漫金山」等戲場,紅線女演得十分出色.到了尾場唱出主題曲時,紅線女的歌喉本來無人可比,惟是唱到古腔,畢竟薑是老的辣,余麗珍唱來便有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韻味.老牌戲迷把這種韻味,稱為「祭塔腔」.
能夠看到余麗珍和紅線女兩位名伶扮演的白素貞,筆者巳嘆為觀止.故友黎紫君郤嘲笑筆者恍如井底之蛙,因為未曾看過比余麗珍和紅線女成名更早的花旦李雪芳演出的《白蛇傳》.黎紫君能唱能彈又能作曲,時常在報章撰文,談論粵劇的典故與淵源,是資深的粵劇研究家.
他說:在數十年前,《白蛇傳》幾乎與李雪芳分不開,因為她每次登台獻藝,必演《白蛇傳》,每次演出亦必然滿座.李雪芳不但扮相艷麗,做工細膩,把觀眾瘋魔得如痴如醉.尤其是她在尾場唱出的那闋主題曲,唱工了得,越唱越響亮,真是穿雲裂石,響遏行雲.她坐著唱足一個鐘頭,觀眾摒息靜氣,連蒼蠅飛過都聽得見.
粵劇是廣東的地方戲曲,因為只有廣東人才聽得懂歌詞與道白.李雪芳紅極一時,竟然被邀聘到上海演出.她在上海演出時,不但在上海的廣東人瘋狂捧場,就連聽不懂廣東話的上海人,也都來看李雪芳演出的《白蛇傳》.騷人墨客為她吟詠,貴介公子拜倒在石榴裙下,風頭之勁,一時無兩.
李雪芳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,就是她在上海演出時,適值享譽世界的京劇名伶梅蘭芳也來到上海演出.南北兩位名伶打對台,兩邊戲院全都滿座,可以說是半斤八兩.惟是梅、李兩人都很有風度,不但抽空去欣賞對方的演出,還相約會晤切磋劇藝,據說彼此交換了一齣戲.南北兩位紅伶惺惺相惜,一時成為美談,上海報紙報導此事時,大字標題是:「南北梅雪兩芬芳」.
李雪芳在上海演出時,不少富商與貴介公子爭相追求.盛家是上海首屈一指的豪門,盛七公子對於這位南國嬌娃十分傾心,排夕捧場.戲院為了招待盛七公子,特地在前座中央設置一張小桌,放置香茶餅食,引致全場矚目.盛七公子多番請求納為簉室,但屢遭拒絕,所貽巨型鑽戒及其他貴重饋贈,全都被退回.李雪芳給他的荅覆是:非一夫一妻不嫁.
另一位在上海居住的粵人世家韋二公子,因為是同聲同氣,追求更加熱烈.從上海到省(廣州)、港(香港)、澳(澳門),從香港到美國,無論李雪芳到那裏演出,他都追隨左右.李雪芳感到他的誠意,終於荅允下嫁,從此名花有主.
李雪芳自歸韋家之後,便即洗盡鉛華,絕跡紅毹,成為典型的賢淑媳婦.後來韋家老爺的事業忽遇困難,一時週轉不來.李雪芳自告奮勇,赴美國重作馮婦,粉墨登場.這次東山復出,更加大受歡迎,獲得戲迷餽贈大量金牌與銀紙牌,可說是滿載而歸,李雪芳把收穫全都交給韋家老爺運用,使到韋家的生意得以解困,確是難能可貴.
大陸變色後,韋二公子忍痛捨棄在上海的生意和物業,攜眷南下香港.韋二公子向來養尊處優,不擅經營,雖然帶來部份財物,惟有在毫無入息的情況下,亦有坐食山崩之虞.此時兒女正在求學,家中食指亦繁,憑著李雪芳以前在香港買下的物業來收租渡日,不足之數,便典當首飾來應付.傳說她長年戴在手上的一隻翡翠玉鐲,碧綠通透,價值不菲.因為年日久遠,脫不下來,要到首飾店設法切斷才能出售.一位錦衣玉食的享譽紅伶,竟然如此賢德,實在使人欽佩.
李雪芳的一位千金,可能遺傳了她的藝術細胞,也在藝壇中很有成就.那就是在台灣、香港和美國,都很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韋秀嫻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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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往事如煙)第一個創辦香港小姐選美會的人.燕青.

(往事如煙)第一個創辦香港小姐選美會的人.燕青.


(刊登在香港新報懷舊版)

  
香港每年都會選舉一次香港小姐,是由無線電視台主辦.其實,這項選舉郤不是無線電視首創的,以廣東話俗語來說,他們只不過是「冷手執個熱煎堆」而巳.

  創辦香港小姐選舉的人叫做李裁法,是浙江慈谿人,上海白相人出身,是青幫頭子杜月笙的徒子徒孫.抗戰時期,他從上海來到香港跑碼頭,後來日軍佔領了香港,他在日軍憲兵隊內工作.

  日軍憲兵隊是對待市民最殘暴的機關,簡直是無惡不作.抗戰勝利後,李裁法曾經被控漢奸罪.但他說自己是奉命潛伏敵人陣營做地下工作,曾暗中協助重慶人員脫險.後來經杜月笙「閒話一句」,李裁法不但無罪,反而變成了立功的英雄.

  李裁法被釋放後,曾經離開香港一段時期.但沒有多久,他便崔謢重來,并攜來不知從那裏來的一大筆資金,炒買地皮和開辦夜總會.當時香港最豪華的麗池夜總會和別墅式的青山酒店,都是他一手創辦起來的.

  這個時候,可以說是李裁法一生中最璀燦的時期.他交遊廣闊,海派作風,在上流社會中成為最活躍的人物.他賴以起家的大筆資金是從那裏來的呢?確實是一個謎.

  李裁法投資炒買地皮、開夜總會,算得是正當生意.但以他的出身和人脈關係,當然也會做一些見不得光的生意,因為這類生意能夠賺得更多.

  李裁法為了要攪旺麗池夜總會這個場子,便把上海的選美玩意搬來了香港.他以駐港英軍俱樂部及香港游泳團的名義聯合主辦,正式名稱是「國際慈善游泳選美大會」.聲言全部門票收入,除開支外,分別捐給英軍俱樂部和香港婦女會作為慈善用途.

  入 場賓客可以無限量的買選票,每張三元,投入參選小姐的票箱內,以選票多少來決定名次.這樣選舉方式,李裁法當然可以在幕後操縱結果.第一屆選出了李蘭,第 二屆選出了吳丹鳳,後來都做了粵語片明星.第三屆選出了上海舞女司馬音,她是李裁法的乾女兒.司馬音的女兒妞妞,也做過一陣子明星.

  當時香港的民風仍然純樸,娛樂方式不多,選美更是罕見的時髦玩意.經過報紙和電台的熱烈吹捧,主辦選美會的李裁法,便成為一時無兩的風頭人物.

  可是,李裁法在香港只是風光了四五年,在一九五九年七月二日,他突然被香港政府列為「不受歡迎人物」,限令在四十八小時內自由出境,否則便會被拘捕.

  李裁法的眼線也頗為廣闊,在香港政府發出這項命令之前,他經巳風聞其事.但他以為自己交遊廣闊,平日結交不少高級警官,加上他迷信於財可通神,大事可以化為小事.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,這一次連人面和金錢,都沒法把事情「攪掂」.

  幕後消息說:這次李裁法出事,是被一個姓張的心腹出賣.這個姓張的,追隨李裁法多年,掌握著他的很多秘密.由於這個姓張的有些特別的開銷,要向李裁法討取一筆數目不少的金錢,李裁法不但沒有給他,還把他革除了.

  這個姓張的含恨在心,把李裁法所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向警方告密.至於李裁法是否在幕後策劃幾宗巨大罪案,則仍有待調查;但他開香堂收門生,郤是證據確鑿,甚至有照片為證.就是這一條「身為黑社會頭子」的罪狀,香港政府便巳很有理由把他驅逐出境了.

  香港法例規定,凡是被列為不受歡迎人物,而又准許自由出境的人,可以選擇自己願意去的地方.李裁法選擇了去台灣,因為那個時候,中國大陸的政權巳經易手,以他此時的身份,若是返回上海,便是死路一條.

  由於事發倉促,李裁法能夠隨身攜帶的現金不多.他的資金大部份壓死在麗池夜總會和青山酒店這些產業上.由於他是個麻煩人物,沒有人肯接手這個燙手的山芋.於是,這些本來很值錢的產業,便變成了一個爛攤子.

  到了台灣以後,李裁法仍是死性不改,不但喜歡招搖,還以大富翁自居.當地黑幫向他勒索,畢竟猛虎不及地頭蛇,李裁法帶來的有限現金,轉眼間因為應酬黑道上的兄弟,便巳花費得七七八八.

  福無重至,禍不單行.李裁法正在被黑道兄弟逼得喘不過氣之時,「皇氣」也來找他的晦氣.台灣的保安當局突然把他抓起來,罪名是在韓戰期間,他在香港開了一家商行,偷運大批戰略物資進入內地.經過法庭審訊,把他送往專門囚禁犯人的離島管訓七年.

  七年是一段頗悠長的日子,李裁法出獄後,得到一些念舊的朋友幫助,開辦了一家小型工廠.可是,他不是做小生意的材料,而且習慣了揮霍.沒有多久,這間小型工廠因經營不善而倒閉,他還欠得滿身債項.

  就在最坎坷的時候,李裁法與一位舊友吳家元遇上了.吳家元又名吳季玉,也是杜月笙的門生,所以他們很熟落.

  吳家元在大陸政權未易手時,曾經做過立法委員,交遊十分廣闊.此時年將七十,由於保養得好,外貌好像還不過六十歲.他住在香港羅便臣道,因為在台灣交通銀行有一份掛名的差事,所以他也經常去台北.

  吳家元在台北住在交通銀行宿舍,家眷沒有同來.有一天,他去參加一個姓徐的名女人的宴會.晚上八點半告辭,說還要趕赴下一個約會.當時他巳有了酒意,主人家說要用私家車送他一程,他郤堅辭主人家的一片好意,說自己坐計程車也很方便.

  翌晨早上七時,台北中山北路一段一零五巷的街坊,發現有人倒臥在巷底的斜坡上,便立即致電報警.警員到來時,發覺此人巳經斃命,身中三十多刀,其中一 刀插入左胸,直貫心臟,是死者的致命傷.左手也有刀痕,料是死者曾與兇手搏鬥,以手擋刀,以致傷痕纍纍.兇器是一把三角形的刮刀,俗稱三角銼,是黑道中人 慣用的兇器,由警員在附近水渠邊檢獲.

  台北警方為了要偵查案情,便著意調查吳家元的身世背景.據調查得到的資料,吳家元雖然做過立法委員,也在台灣交通銀行掛著一個支乾薪的名義.其實他這一生人,沒有做過甚麼正當的事業.他平日交遊廣闊,又拜了杜月笙做老頭子,說起來只是一個較為斯文的白相人而巳.

  吳家元年青時是個小白臉,年紀大了亦駐顏有術,衣飾入時,口才亦十分了得,所以在女人地界很吃得開,時常有女人供養他.吳家元還有一種本領,就是他的「唆哈」(西洋紙牌)打得很好,時常嬴錢,可能是他會出老千.


  警方又查出,吳家元近來和李裁法走得很近,甚至可能是拍檔.因為李裁法交遊廣闊,識得人多,就由他拉攏一些有錢人入局,由吳家元殺得他們一頸血.斬獲之後,兩人便均分利益.

  警方還查到,在吳家元被殺的當日上午,曾與李裁法通過電話,懷疑他們曾經相約見面.因此,吳家元在參加完晚宴之後便依時赴約,郤不料這竟是個死亡的約會.

  由於李裁法的嫌疑最大,台灣刑警便去搜查他的寓所.在床上和抽屜裏,搜出一批染有血漬的衣物.經過化驗後,衣物上的血漬與死者吳家元的相同.後來更查出,在兇案發生的第二天,李裁法曾到福山外科醫院求診.查看紀錄,李裁法右手指頭曾被割傷.由醫生替他敷藥.

  可是,李裁法此時不知所蹤,警方惟有下令通緝.
 
  就在此時,南部高雄海邊的一間小旅館,有個中年胖子在房間裏不停的蹀躞著,神情十分焦急.到了傍晚,有人來找他.來人的右手包紮著紗布,左手提著一個旅行箱,氣喘喘的,可能是急忙地跑了一大段路.

  來人便是李裁法.在房間裏等候著的中年胖子叫做洪嘉仁,原藉浙江寧波,一向在台北做生意,在酬酢場合中認識李裁法,兩人混得很熟.李裁法時常在他面前吹噓自己往日在香港的威風,聽得洪嘉仁悠然神往.

  最近洪嘉仁生意失敗,負債纍纍,巳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.李裁法慫恿他跟隨自己去香港另創一番新局面,因為他在香港還有許多老關係,可以東山復起.而且,回到香港只要收回以前的財產,就是三輩子也都吃不完了.

  洪嘉仁也打聽過李裁法以前在香港的情況,知道他在香港確實曾經八面威風.他此時愴惶如喪家之犬,跟隨李裁法去香港,可能是死裏求生之路.由於他以前有過案底,被警方限制出境.如今他與李裁法是同病相憐,便相約來到這裏進行偷渡出境.

  洪嘉仁手上還有點錢,他早巳通過一個住在澎湖馬公鎮的漁民張賢三,以台幣十萬元僱用一艘叫做「新福香」的漁船,在台南安平港等候,接載他們前往香港.

  這艘漁船的船長是徐振聲,手下有六個船員,張賢三也同行.為了逃避巡邏艦艇的注意,他們有時也要假裝捕魚,所以漁船行駛得十分緩慢,各人的情緒亦頗為苦悶.

  洪嘉仁巳看到報章上吳家元被殺、嫌兇李裁法在逃的消息,便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?李裁法倒也坦白,就好像說故事一樣,把自己和吳家元的恩怨情仇,原原本本的說出來.

  在日軍佔領香港時,由於師門杜月笙吩咐徒子徒孫要共襄抗日大業,李裁法奉命擔任地下工作,充當了日軍的密偵隊長.藉著職務上的方便,暗地裏救助重慶派來做工作的人員.

  吳家元當時是重慶派來香港活動的地下人員,因為事機不密,暴露了身份.日軍搜捕甚急.吳家元若被日軍捉到,後果便不堪設想,不是殺頭就是槍斃.

  李裁法得到杜月笙的指示,要拯救吳家元.他把吳家元藏在家中,等待風頭火勢過去之後,便把他送往內地,還贈以三千元作路費.分手之時,吳家元感激到跪在地上叩頭,聲言永遠不會忘記李裁法的救命大恩.

  在 抗戰勝利就快來臨時,李裁法由香港輾轉逃往重慶.當時國民黨政府的特務機關中統局,查出李裁法曾經做過日軍爪牙,將他逮捕入獄.李裁法入獄後,不少朋友奔走救援,說 明李裁法是以密偵隊長的身份,救援過重慶地下工作人員.但中統局要李裁法提供證據,李裁法想起自己曾經救過吳家元,便請朋友通知他來作證,不料吳家元竟然 一口拒絕.後來幸得杜月笙挺身而出,閒話一句,李裁法才得回清白.

  抗戰勝利以後,李裁法得到廣州市長陳策的照顧,在廣州市政府擔任一份閒職,雖然掛著上校的領章,只不過是支領乾薪,無事可做.

  李裁法對於女人很有辦法,竟然和一個富商的寵妾打得火熱.但這個富商很有勢力,逼使李裁法在廣州無法立足.那個女人告訴李裁法,自己手上有一大筆錢,叫他先到香港去,等到她擺脫了富商之後,便來香港與他相聚.

  李 裁法臨行前,把那個女人介紹吳家元認識,并請他幫忙照顧.李裁法走了之後,吳家元知道這個女人是一座金山銀礦,便向她大獻殷勤,打算財色兼收.但那個女人 不為所動,帶著錢財到香港和李裁法相聚.
  
  李裁法便利用她的錢財,以三百萬開辦麗池夜總會,以三十萬開辦青山酒店.這時候,李裁法儼然是個富豪大亨了.

  大陸政權易手以後,吳家元從廣州來到香港,厚顏地去投靠李裁法.李裁法不念舊惡,對他加以照顧,使他能夠在香港立足下來.

  吳家元精於賭博,麻雀、牌九和啤牌,樣樣皆精,而且懂得出老千.由於他的外貌很像上流人,沒有人想到他竟會是老千.就憑著巧妙的牌技,吳家元在香港過著很舒適的生活.

  李裁法還查出,當年他被香港政府驅逐出境,以及他在台灣坐了七年監,全都是吳家元在幕後搗鬼.

  李裁法在台灣出獄後,生活十分潦倒.吳家元郤在這時候來找他.李裁法以為他是良心發現,會對自己加以援手,不料吳家元是來找他談生意.因為他知道李裁法認識許多富商,便叫李裁法把富商引來牌局,斬獲之後五五分賬.

  李裁法是個江湖人物,平時講究義氣,無奈此時連生活都有問題,正所謂一錢逼死英雄漢,只好昧著良心,接受了吳家元的合作條件.

  吳家元的賭術確實了得,幾場豪賭下來,果然大有斬獲.但吳家元郤是江山易改,本性難移,嬴了錢之後便食言自肥,當初說過五五分賬,到頭來只是隨便給李裁法一些錢就算了.李裁法當時是人窮志短,明知是被吳家元欺負了,郤也是無可奈何.

  李 裁法在台灣實在混不下去了,人窮思舊債,想起香港有個朋友,以前借了他一大筆錢,曾經寫信追討,郤是石沉大海.他想親自去香港當面追討,但香港政府曾經把 他驅逐出境,當然不會准許他作崔護重來;何況他在台灣坐過七年牢,台灣政府也不會讓他出境,惟一去香港的辦法便是偷渡.

  偷渡要花很多錢,於是,李裁法想起了 一項舊債.他曾經介紹一個姓陸的富商與吳家元賭博,吳家元嬴了那人台幣四百萬.若照事前的協議,李裁法可以分得二百萬.可是,吳家元事後只給他幾萬元.

  這次李裁法因為要偷渡往香港,便只好向吳家元討回這一筆舊債.

  吳家元這頭老狐狸假意對李裁法表示關心,問他要那麼一大筆錢來做甚麼?李裁法說出自己想偷渡往香港討回一筆舊債.豈料吳家元把臉一翻,警告李裁法不可再提分賬的事,否則他便會向警方告發.

  李 裁法討不著這一筆舊債,反而自己的把柄落在對方手上,事後越想便越氣憤,新仇舊恨湧上心頭,也就動了殺機.
  
  他預先選定了一個可以下手的地方,然後打電話給 吳家元,說是前事不計,如今巳約定一個新加坡的富商來參加賭局,這次宰了這頭肥羊之後,吳家元必須遵守諾言,這麼一來,自己偷渡的費用便有著落了.

  對於李裁法打來的電話,吳家元信以為真.因為他知道李裁法正等著錢財來偷渡,這時候決不敢在自己面前弄甚麼花樣;而且他也太過自信了,以為可以吃定李裁法.

  這天,吳家元參加完一個名女人的宴會之後,便前往李裁法所約定的咖啡室.稍作傾談,李裁法便會鈔出門,截了一輛計程車,與吳家元一起前往中山北路一零五巷.

  兩人下車後,吳 家元便跟著李裁法走進巷裏去,因為李裁法說賭局就在這裏的一間住宅內.

  這是一條崛頭巷,巷尾人跡罕至,李裁法便在這裏把吳家元殺死.由於吳家元反抗,李裁 法自己也受了點輕傷.

  船上各人聽完了他講述的殺人故事,都不禁驚心動魄.他們覺得李裁法是個不平凡的人物,有人佩服,也有人嘆息.

  經過四個日夜的海上顛簸,這艘老態龍鍾的「新福春」漁船,終於駛進了香港海域.此時便由識途老馬的李裁法指點,不駛進水警輪時常巡邏的維多利亞海峽,繞過港島南端,趁著暮色蒼茫,緩慢地泊進了香港仔的紅燈橋碼頭.

  當年的香港仔,只是一個漁村,海港裏停泊的都是漁船,所以「新福香」漁船停泊在這裏,完全沒有人加以注意.但在李裁法和洪嘉仁正想登岸時,不料情況郤有了突變.

  從 香港仔眺望過去,香港市區的燈火一片璀燦.那個搭路僱船的張賢三和「新春香」號漁船的船長徐振聲,還有一個年輕的船員吳政達,長年都是在台灣的漁村討生 活,心中早巳仰慕香港的繁榮,再加上這幾天在船上聽到李裁法吹噓自己以前在香港怎麼有辦法,早巳怦然心動.就在李裁法要上岸時,他們竟然提出自己不返回台 灣了,要跟隨李裁法在香港撈世界.

  李裁法聞言不禁心中叫苦,因為自己這次回來,前途未卜,除了要照顧洪嘉仁之外,還要多背上這三個包袱,更會增加 風險.可是,他不敢當面拒絕,恐怕他們翻起臉來,自己的計劃便會功虧一簣.

  到這時候,他只好咬咬嘴唇說道:「幾位老哥要跟隨李某人,那是我的光榮.以後我 們便是有福同享,有禍同當了.」

  李裁法一馬當先的登上岸,洪嘉仁四人在後緊緊跟隨.張賢三他們連替換的衣服也沒帶上,因為他們早巳聽說香港是購物的天堂,只要有錢,就甚麼都可以買得到,如今他們跟著的是財神爺,以後想窮都幾難,所以舊衣物都不要了.

  李裁法在路上截了一輛計程車,從薄扶林道進入市區.雖然離開了香港七八年,他還依稀記得香港的街道.他吩咐司機駛往中環干諾道中的亞洲酒店.在李裁法的記憶中,這間酒店也算得是第三流酒店,郤不知道這間酒店如今巳經很殘舊,早巳淪為流鶯聚居的下級旅館了.

  李裁法開了兩個房間,把客人安頓好之後,便在房間裏打了幾個電話,告訴對方,自己巳經平安抵埗.各人看見李裁法在香港有接應,也就大為放心了.

  李裁法帶領他們到附近的飯店填飽了肚子.回到旅館,張賢三他們同住一個房間,經過幾天在海上顛簸,他們都很疲倦了,也就倒頭大睡.一覺醒來,巳是第二天的中午了.

  他們三人起來洗漱後,郤還未見隔房有甚麼動靜,便走過去拍門.房門郤沒有鎖上,進內郤見不到李裁法和洪嘉仁.桌上有一疊港幣,還有一張沒有署名的字條,上面寫著:「有事請到畢街十三號一談.」

  這三個台灣人拿了字條和鈔票,便在酒店門前坐上計程車,雖然言語不通,郤可以把字條給司機看.找到了畢街十三號,郤是一幢四層舊樓.他們逐層拍門詢問,擾攘了半天,幾層樓的住客都是廣東人,郤沒有姓李和姓洪的台灣佬.

  到這時候,張賢三他們恍然大悟了,知道李裁法和洪嘉仁是有意摔開他們.香港那麼大,到那裏去找他們呢?況且自己在這裏又言語不通,真是寸步難行.無何奈何之下,惟有趕回香港仔去找同來的同伴,這一筆賬就只好留待日後再算了.

  幸而李裁法沒有做得太絕,給他們留下一些港幣.當他們乘坐計程車趕回香港仔紅燈橋碼頭時,幸好「新福香」號漁船因為機件發生固障,還未開走,張賢三他們不禁捏了一把冷汗.

  由於「新福香」船身寫的是台灣編號,引起了香港水警的注意.他們上船查問,船長徐振聲佯說因為機件損壞,迫得就近駛來香港修理和補給.幸好船上各人的證件齊全,最幸運的郤是,他們在未接載李裁法等上船之前,曾經向高雄港務處申請出境,有批准文件作為證明.

  香港水警上船檢查,船上的機器果然有損壞,便派出水警輪把「新福春」號拖到政府船廠,免費替他們修理機器,又將情況通知台灣駐香港機搆.台灣機構派員來慰問,以為他們真的因為機件損壞而被迫來港,隨後還送來一批米油和豬肉,并派給每人六包香煙.

  一切妥當,「新福春」號便回航返台灣.他們在大海上遇到了風浪,航行了六個晝夜才回到台灣海域.

  他們經過澎湖時,「新福春」號不敢泊岸,在海面停留了兩天.張賢三和一個船員有家人在馬公島居住,他們兩人泅水上岸,在家裏住了一夜,交下一些家用.第二天便泅回船上,繼續航行.

  「新春福」號駛抵台南安平港外,由於他們作賊心虛,便不敢去高雄港務局登記入境.經過大家一番商議之後,決定把漁船遺棄在海上,從此大家散夥,分道揚鑣.

  在他們離開台灣的那一段時期,台灣警方巳掌握了不少證據,證明吳家元是被李裁法殺害的,也查到李裁法是由洪嘉仁協助偷渡出境,甚至連他們乘搭的是那一艘漁船和船員的名字,也全都查得一清二楚.

  警 方把這些資料和各人照片,分發全島各治安單位,要把他們捉拿歸案.台灣戶藉嚴密,犯案的人無處可逃.

  「新福春」號船長徐振聲最先自首,根據他的供述,張賢 三和其他船員亦先後被捕.亦由於他們的供述,吳家元被殺事件便真相大白,李裁法被確定為真正的兇手,犯案後巳逃到香港去.

  台灣和香港沒有邦交,因此,台灣警方沒法與香港警方聯絡,便只好向國際刑警求助.透過國際刑警總部,台灣警方把李裁法殺人和偷渡的資料,送到香港警方手上,還附帶有李裁法在台灣娶的老婆的資料和照片.因為這個女人最近有出境紀錄,預料她是飛去香港接應李裁法.

  李 裁法這次返來香港,真的是想追回一些欠債.因為他在台灣坐牢時,曾經把香港的一些產業,簽名委托或轉讓給一些所謂義氣朋友接手經營.那時他是人在獄中,當 然無法取得金錢上的利益.如今事隔多年,這些產業巳經轉手多次,早巳變成了一筆糊塗賬.他只希望憑著當年做老大哥的一點餘威和一張厚臉皮,多少可以討回一 些金錢,然後逃往南美洲一些小國,埋名隱姓的渡過餘生.

  可是,當他到了香港以後,遍訪當日稱兄道弟的所謂知己好友和門生下屬,每當談到討取舊債時,他們便立即換上了另外的一副臉孔.李裁法此時終於體會到,甚麼叫做人情冷暖,世態炎涼,甚麼叫做江湖義氣了.

  李裁法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,因為台港兩地的警方都在追緝他,所以行蹤十分謹慎,不但化了裝,經常戴上黑眼鏡,住宿的地方也時常變換.

  他把洪嘉仁安置在自己曾經做過老闆的青山酒店裏,因為那裏是在郊外,可以避免別人注意.而他自己,就一直和一個艷裝婦人在一起.

  這個女人姓周,四十歲,蘇州人,是李裁法在台灣出獄後邂逅的.他們同居了一段時間之後,曾請律師證婚.

  香港警方接到線報,有一對可疑男女住在北角英皇道嘉露蓮公寓.北角是上海人聚居的地方,但當警員趕到嘉露蓮公寓時,郤是來遲了一步,那對可疑的男女巳經離去了.

  警員把李裁法的照片拿給公寓的職員看,職員一眼就認出就是那個胖子住客.警員說這是個殺人犯,捉到了可以領取獎金.公寓的職員大嘆走雞,頻呼可惜.

  李裁法夫婦恐防有人跟蹤,每間公寓住上兩三天便要搬家.在搬出嘉露蓮公寓後的第四天,適逢是農曆中秋節.李裁法很有人情味,夫婦兩人去到青山公寓,陪伴洪嘉仁共渡佳節.

  在 賞月時,李裁法有著很大的感觸.因為這裏本來是他的產業.以前他經營全香港最大的麗池夜總會時,每逢中秋節,夜總會裏官商雲集,衣香鬢影.他穿著黑色晚禮 服,口啣大雪茄,在大堂裏迎迓嘉賓,.那時是春風滿面,何等的威風!今時今日,郤是亡命天涯,身邊只有一位紅顏知己和一位患難朋友,這樣的際遇,又怎能不再 三浩嘆?

  就在第二天,警方巳經接到線報,先行派出便衣警探多名,潛入青山酒店監視所有住客的行動.繼而由新界總警司率領三十多名軍裝警員,將青山 酒店包圍起來,逐個房間搜查.因為據報有人藏有槍械,警方恐怕在執行任務時,對方會開槍拒捕,所以不但攜帶了機關槍,所有警員都穿上避彈衣.

  當搜查到一零九號房間時,發覺有一名中年住客和通緝令上的洪嘉仁照片相似,便將他鎖上手扣,帶返警局調查.

  另一方面,警方接到情報,李裁法匿藏於北角英皇道的南方大廈,但提供情報的人,郤不知道門牌號碼.南方大廈裏有百多個居住單位,很難逐個單位搜查.警方派出多名便衣警探,在這幢大廈的所有通道監視,查看有沒有貌似李裁法的男子出入.

  探員雖然守候了數十小時,始終毫無所獲,還以為是情報有誤.他們那裏知道,李裁法的忍功確實了得,住進了南方大廈之後,幾天都沒有踏出門外一步,這就難怪在出入孔道守株待兔的探員,守候了兩三天都是徒勞無功了.

  警方的鍥而不捨,終於獲得一名住客提供情報.因為他的鄰居單位,本來空置巳久,最近有人搬了進去,但這家人沒有傢俬行李,晚上又不開燈,這就使他啟了疑竇.

  探 員進入此人家中偵察,這裏的窗戶和鄰居的窗戶很接近.鄰居雖然沒有開燈,但有人影幌動.幾支強光電筒一齊照射過去,鄰居的那人楞了一下.幾個探員舉槍相 向,喝令對方舉手,不許走動.

  在門外守候著的探員,此時亦破門而入.有個老資格的探員認得此人就是李裁法,向他招呼說:「李先生,好久不見了.」李裁法神 色黯然的回荅說:「是啊,好久不見了!我也知道你們會來的.」

  畢竟李裁法以前曾經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,領隊的警官對他很客氣,上前說道:「李先生,很對不起,我們只是奉命行事.」

  警官的態度那麼溫和,李裁法便鎮定下來,說道:「是我不對,犯了法,要勞煩你們.不過,我想知道,我是甚麼罪名被捕?」

  警官說:「破壞遞解出境令.」

  沒聽到被控謀殺的名,李裁法放下心來.他不愧為江湖大哥級人物,此時自動伸出雙手,說道:「看來也該循例了.」

  警官說聲對不起,拿出手扣把李裁法鎖上,也循例搜查他的全身,然後把他帶回警署.由於案情重大,連夜轉解警察總部.

  此外,警方又依據情報,在銅鑼灣百德新街的一間住宅內,找到了一個姓周的婦人,亦把她帶回警署問話.

  據 這個婦人說,自己雖然是李裁法的太太,但他們沒有正式結婚,只是在台灣同居了一年.最近,他和李裁法吵架,跑到香港來散心,住在朋友的家裏.李裁法打電話 給她,說是到了香港,沒有錢用.念在夫妻情份,她給了李裁法一些錢.至於李裁法以前被香港政府遞解出境,和他在台灣殺人的事,她一概不知情.她還否認李裁 法匿藏在南方大廈的那個單位,是她出面租來的.

  李裁法夫婦和洪嘉仁完全落網,據說是由一個綽號叫做「師爺」的上海人,向警方提出線報的.這個人以前在上海時,曾經在法律界做事,交遊廣闊,不少朋友在法律上遇到了難題,都請他代為解決.

  李裁法當年被遞解出境時,曾把一些房屋產業,轉到他名下代為保管.這次李裁法來到香港,首先便去拜訪他,坦白說出自己現時的困境,請他施予援手.不料此人恩將仇報,不但把李裁法和洪嘉仁的藏身之所向警方密報,還要一網打盡,連李太太的住所也都供出來.

  李裁法在警察總部錄取口供時說,自己這次來香港,不是打算作奸犯科,而是想清理一下以前在香港遺留下來的產業和財務,希望能得回一些款項,返回台灣還債和維持生活.

  在 錄取口供時,李裁法矢口否認在台灣殺過人.由於兇案不是在香港發生,警方也不很著緊的深究下去.由於這宗案件是由倫敦國際刑警轉交過來的,香港警方便通知 倫敦方面,李裁法巳經落網.

  倫敦國際刑警因為台灣方面巳掌握了李裁法的殺人證據,便通知香港把李裁法遣返台灣.洪嘉仁是偷渡犯,也被一併遣返.至於那個周 姓婦人,因為台灣要求追緝的名單上沒有她的名字,便予以釋放.

  李、洪兩人是被押上「四川號」客貨輪返回台灣,他們返抵台灣時,與踏進「新福香」號漁船駛離岸邊,剛好是一個月.他們登岸後,先被押往台北刑警總部,連續三天接受刑警和台北地檢處的檢察官偵訊.

  在接受偵訊時,李裁法很爽快的承認,吳家元是被他用三角刮刀剌死的.這是由於多年來兩人之間積下的恩怨,并且全都由他獨自進行,沒有任何人協助.語氣間,頗有「好漢做事自己當」的豪情氣慨.當時台灣有些輿論,頗為同情這位落難梟雄.

  李裁法在接受偵訊時,雖然說得痛快,但辯護律師警告他,因為解決私人積怨而行兇,那就是蓄意殺人,會被判死刑.在台灣,判死刑的犯人會被槍決的.

  因 此,李裁法在台北法院受審時,便推翻了偵訊時的口供.他說,當日舉刀相向,只是打算恐嚇吳家元,要他還錢,郤無意置他於死地.不料自己沒有拿穩那把刮刀, 跌在地上,郤被吳家元拾起,反而向他襲擊.他用手去阻擋,右手郤被割傷.出於自衛,他奮起奪回刮刀,紏纏之際,不慎把吳家元剌死了.

  法官不相信李裁法的申辯,理由是:李裁法若是出於自衛,便不會向死者連剌三十多刀;可見兇手懷恨甚深,非要把死者置於死地不可.因此,法官把李裁法判處死刑.

  上訴到高等法院,仍然維持原判.再上訴到最高法院,幸運地改判終身監禁,李裁法終於逃過了被槍斃的厄運.

  李裁法又再進入台北監獄,但他這次只坐了兩年多的牢.因為監獄醫生判斷他患了絕症,准許保釋出獄.

  他出獄後,由他的兒子供養了一年多,一代梟雄,生命終於走到了盡頭. (本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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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卓漢的電影人生

星期五, 八月 03, 2007

(人物)黃卓漢的電影人生


(刊登在香港《電影雙周刊》)

  電影界前輩黃卓漢因病去世,噩耗傳來,不勝感傷.香港《電影雙周刊》主編施求一電傳來約稿,由於筆者與黃兄相交數十載,也曾做過他的夥記,若要敘述黃兄的從影生涯,真是一本二十四史不知從何講起.此稿只記述他一些鮮為人知的往事,作為對故人的追思.
     

      好心有好報 掘到第一桶金

  黃卓漢進入電影界是很偶然,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傳奇性.他是潮州人,就讀於廣州的國民大學.這間學府的地位本來就不高,加上正逢戰亂,人心惶惶,那裏還有心情讀書?抱著書生報國的滿胸熱誠,跑到大後方的廣西加入軍旅,在第四戰區做秘書,戴著上校的領章.戰後復員,去到南京,適逢天主教在當地辦了一張只銷幾千份的《益世報》,需材欲渴,黃卓漢雖然不是教徒,亦被延攬,由記者做到採訪主任.

  南京局勢緊張,益世報打算遷到香港去.由於黃卓漢是廣東人,言語相通,便派他先到香港擔任籌備工作.黃卓漢來到香港以後,益世報改變了來香港辦報的主意,連主事人于斌主教也都返回美國去了.

  黃卓漢流落香港,無事可做,大感徬徨.適逢友人趙樹泰在灣仔經營中華戲院,缺乏資金週轉,邀請黃卓漢入股.黃卓漢把積蓄孤注一擲,作為股東,并擔任戲院經理,從此踏進了電影界的大門.
 

  一位老友是越南華僑,戰時投奔祖國,在廣西時與黃卓漢相識,且曾共過患難.這位朋友後來去了台灣,做過尸位素餐的僑務委員.他思鄉心切,要返回越南老家,但在路過香港時,盤纏巳經用盡.黃卓漢古道熱腸,送了一筆錢給他做回鄉路費.

  這位老友在離開台灣時,台灣新聞局送給他一部新聞片,叫做《今日的台灣》,內容是報導國民黨退到台灣後的情況.新聞局希望他拿帶回去越南放映,向海外華僑宣傳.這位老友離開越南巳久,對家鄉情況十分陌生,又不熟悉當地的電影界,拿到這部影片,郤是得物無所用.一來對於黃卓漢的恩德無以為報,二來黃卓漢是電影界,他把這部新聞片轉送給黃卓漢,作為借花敬佛.

  黃卓漢收受了這一份禮物,不以為意,便把它丟放在抽屜裏.當時香港影片的產量不多,像中華戲院這樣級數的戲院,時常缺乏新片供應,要重映舊片來應付檔期.惟是重映舊片,生意便會很差.黃卓漢忽然想起丟放在抽屜裏的那部新聞片,拿出來看了一遍,覺得拍攝的質素還不差,便想到癈物可加以利用,把它排期放映.因為這畢竟是一部新片,會比較重映舊片好些.

  黃卓漢的提議,立即遭受到拍擋趙樹泰的反對,理由是:新聞片一向都是在正片上映前稍作點綴,他經營電影生意多年,從來沒有聽說過戲院會把新聞片作為正片放映的.在他看來,黃卓漢的主意,簡直是荒天下的大謬.

  有一天,黃卓漢和上環中央戲院的老闆梁傳華談起這件事.梁傳華對台灣是很有好感的,他看過這部新聞片之後,認為黃卓漢的主意不錯,中央戲院願意和中華戲院聯映這部影片.梁傳華是戲院界的老行尊,中央戲院也比中華戲院大得多,既然梁傳華都願意聯映這部影片,趙樹泰當然是無話可說.

  真是料想不到,一部普通影片的映期只是一週,惟是這部新聞片在兩間戲院聯映時,兩個星期都是全院滿座,打破了中央和中華兩間戲院歷年來的票房收入最高紀錄.作為片主的黃卓漢,更加是賺到盆滿缽滿.

  這部新聞片能夠創出了票房最高收入的奇蹟,其實是「時勢造英雄」.因為大陸此時正在實行三反五反政策,許多難民逃來香港,他們都想知道海峽對岸的台灣,是個怎麼樣的狀況?甚至有些人是一看再看,以致增加了票房的收入.

  黃卓漢就是憑著這部新聞片,掘到了第一桶金,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.後來中華戲院被邵氏收購拆卸重建,改名為麗都戲院.黃卓漢投閒置散,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.就在這時候,製片人徐昂千買了名作家傑克刊登於星島晚報的小說《名女人別傳》的電影版權,還找到了曾經參加過香港選美的李湄做女主角.萬事俱備,就是欠缺資金.

  黃卓漢此時袋裏有的是錢,就是沒有事業.於是,他一拍胸前說道:「這個老闆,就由我來當罷!」拍過《名女人別傳》之後,黃卓漢對於拍電影上了癮,他創辦自由影業公司,捧紅了新人林翠,從此開展了他的電影事業.
     

      半夜發煙迷  救了新馬一命

  由於一部新聞片,使到黃卓漢掘到了第一桶金,他對台灣心存好感,自由公司最初的幾部影片,都在台灣拍攝,在當地建立了密切的人脈關係.

  一九五四年,老牌影星王元龍組織了影劇界自由工會,邀請香港的電影界前往台灣勞軍,黃卓漢亦帶領旗下的女星林翠和丁瑩參加.至於粵劇界,就只有新馬師曾夫婦加入勞軍行列,因為他會唱京劇,可以在只懂得國語的台灣人面前大顯身手.

  去到台灣,勞軍大隊住在北投一間日本式的旅館.這晚表演回來,大家都感到疲倦,各自回房歇息.到了半夜,黃卓聽到隔鄰房間傳來呻吟聲,還有女人的驚叫,便連忙起床前往察看,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?

  住在隔鄰房間的是新馬師曾夫婦.黃卓漢毃門進去,見到新馬師曾臉色慘白,口吐白沬,頻頻說道:「這次我被王四爺害死了!」問起緣由,原來新馬師曾是個吸食鴉片的老煙槍,王元龍曾經向他說過,來到台灣以後,保證供應不缺.想不來到台灣之後,才發覺王元龍只是順口開河.新馬師曾雖然帶了幾個煙泡來頂癮,但這晚的表演十分吃力,那幾個煙泡郤是無濟於事.到了三更半夜,煙癮發作,痛苦不堪,竟是求生不能,要死不得.

  黃卓漢看見事態嚴重,立即拍開團長王元龍的房門,把新馬師曾的情形告訴他.王元龍郤否認曾經向新馬師曾提出過這樣的保證.他對黃卓漢說:「老黃,你對台灣的情況也很熟悉,這裏能讓人抽大煙的嗎?」黃卓漢沒有追究王元龍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,只是催促他救人要緊,因為他畢竟是這個勞軍團的領導.

  王元龍雙手一攤,說道:「如今是三更半夜,我去那裏去找大煙來給他抽?這樣吧,你去告訴他,今晚就忍一忍,明天再替他想辦法.」

  黃卓漢從王元龍的房間裏走出來,覺得此事不能撒手不理,如果鬧出人命大事,可能會影響整個香港影劇界勞軍團的聲譽.他忽然想起,台灣僑務委員會的委員長高信,為了就近接待勞軍團,也在這間旅館居住.高信是廣東人,與黃卓漢是同鄉,平時很談得來.黃卓漢立即去毃門喚醒高信,把新馬師曾的情形告訴他.

  高信也覺得這是一件大事,若有差錯,甚至會影響到台灣的名譽.他此時當機立斷,動用自己的人脈關係,打電話給台北市的刑警大隊長,把新馬師曾的情形告訴他,請他設法解決這個難題.到了凌晨將近四點鐘,那個刑警大隊長親自前來,帶來了一副煙具和少許鴉片煙,據說這些東西都是從警局贓物房裏偷出來的.

  新馬師曾在吞雲吐霧之後,精神回復過來,拉著黃卓漢的手說道:「老黃,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.以後若有用得著小弟之處,火裏來,水裏去,只要吩咐一聲就可以了!」

  後來,新加坡光藝公司老闆何啟榮委托黃卓漢,趕拍一部由大老倌主演的粵曲歌唱片,因為這類影片當時很受星馬觀眾歡迎.黃卓漢想起新馬師曾在台灣時的諾言,便請他和梁醒波合演一部諧趣片《兩個大老襯》.黃卓漢親自出馬與新馬師曾洽商,新馬師曾就好像患了失憶症似的,巳經忘記了在台灣時對黃卓漢說過的那番話.不但要收與別人一樣的拍戲價錢;一樣的只能騰出五天檔期,并且聲明自己每天要拍三組戲;一樣是早上通告,他到晚上才來片場;一樣是煙癮發作便立即就走,全不理會影片拍成怎樣.

  最使到黃卓漢耿耿於懷的,就是還要支付新馬師曾太太的那份叫醒費(這是新馬師曾訂下全行僅有的規矩,因為他說自己要太太催促起床,才能進入片場拍戲.所以製片公司要另付一筆錢給他的太太,作為叫醒費).使到黃卓漢想起在台灣的當晚,新馬師曾的太太跪在地上,扯著他的褲腳,痛哭著哀求救她丈夫性命的情景.
    

      拍檔突甩底 辦報好夢難圓

  黃卓漢曾經做過新聞工作,對於傳媒事業一直念念不忘,時常都想辦一張報紙.報人鄺蔭泉對電影事業很有興趣,早期曾經邀請影后林黛拍過一部國語片,後來他又拍過一部粵語片《忌廉溝鮮奶》.

  鄺蔭泉有興趣拍電影,碰著有興趣辦報紙的黃卓漢,兩人恍如火星撞地球似的,立即擦出火花來.鄺蔭泉慫恿黃卓漢出資創辦一份報紙,由他全力主理.黃卓漢覺得這是償還心願的好機會,便立即拿出資金來,交由鄺蔭泉全權策劃,并把自己在摩利臣山道的住宅騰空出來,作為報館的編輯部和排字房.

  新報紙叫做《好報》,出版才只是幾天,鄺蔭泉郤突然要退出.因為老闆胡仙知道他在外面另立爐灶,向他發出警告,若是繼續下去,便會撤去他在星系集團的一切職務.鄺蔭泉此時是《星島晚報》的編輯主任,又兼任《快報》的總編輯,不但位高權重,只就他主理這兩家報紙娛樂版所收受電影公司的宣傳費,巳經是日進斗金了.為了要保存原來的職位,鄺蔭泉便丟下了《好報》這個剛開擋的攤子,不顧道義的掉頭而去.

  黃卓漢此時的情況,就好像被人家剃去了半邊頭髮便掉頭不理似的,真是哭笑不得.惟是資金巳經投了下去,惟有硬著頭皮把攤子接過來,繼續經營下去.黃卓漢雖然幹過新聞工作,那巳經是許多年以前的事情了.如今在香港辦報,他是個大外行.即使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,報館的業務也不會好起來.

  好報一直在虧蝕,就好像俗語所說的「擔沙塞海」,完全看不見前途.最重要的,還是黃卓漢花在報館的時間和精神實在太多,嚴重地影響到他的電影事業.好報出版了一年多,黃卓漢在權衡過一番利害得失之後,終於忍痛把好報停辦了.為了一償辦報的心願,黃卓漢確實損失不少.
    

      四十年苦幹 獲終身成就獎

  黃卓漢從經營一間小戲院開始,由門外漢而成為電影界鉅子.由於作風低調,很少人知道他在電影界的成就.他拍過國語片,也拍過粵語片,捧紅了不少明星.後來轉往台灣經營戲院線,成為當地影片發行權威.再後來在北美洲開戲院,專門放映港台影片.他拍製的最後一部影片是《國父傳》,不計成本的投下了巨大資金,別人都認為這不是生意經,黃卓漢也不把拍攝這部影片當作生意,為的是對一代偉人的追思.在台灣第三十屆金馬獎大會上,由行政院長連戰頒贈終身成就獎,這就是他把大半輩子貢獻給電影事業的回報了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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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笙 的電視路很崎嶇

 

星期日, 十一月 04, 2007

(人物)蕭笙的電視路很崎嶇

  被稱譽為香港奇才的黃霑,因患肺癌遽然去世;曾經與他合作過的電視片集監製人蕭笙,亦在這時候因患肝病攜手同行.黃霑大名遠播,不只是香港,全球的華人對他都很熟悉.至於蕭笙,由於他的作風一向務實和低調,除非是圈中人,大家對他所知郤是不多.

  不說不知,蕭笙是第一位香港電視拍製武俠片集的監製人,是他首先把金庸的武俠小說《射鵰英雄傳》搬上電視的熒幕上.從事電視工作卅多年,在香港的三個電視台,包括無線、亞視(以前是麗的電視)和佳視(經巳停辦多年),監製過無數個電視片集.套一句中國官場最流行的話來說,他曾為廣大觀眾的娛樂享受作出了偉大的貢獻.

  我和蕭笙認識時,香港還沒有電視.那時候,影片上映前的例牌宣傳工作,是向廣播電台買時間,每天半小時,連續一個星期,預先向聽眾介紹劇情.如果聽眾的反應好,對於票房收入很有幫助.

  當時我在《新報》編娛樂版,老闆羅斌也拍電影,拍的幾乎全都是武俠片,如《仙鶴神針》、《十指琴魔》和《飛燕驚龍》等.我兼任公司的宣傳主任,把電影劇本改編成播音劇本,也是我的工作一部份.由於播音的效果會影響票房的收入,這項工作,我更不敢假手於人.

  物色廣播人選時,綠村廣告公司老闆鄭航(後來移民多倫多)向我推薦蕭笙.我覺得他的聲音高亢,很適宜於講述武俠小說的情節.於是,我寫他講,合作了幾次之後,竟然創出了名堂.後來嶺光公司也拍武俠片,老闆黃卓漢亦找我寫播音劇本.連從大馬來的花旦蔡艷香,在香港拍了一部武俠片《鐵公雞》,也邀我寫播音劇本,全都是和蕭笙拍檔.

  這些廣播都是預先錄音,然後把聲帶送到電台去排期播出.錄音工作全是在晚上進行,因為夜間錄音室的租金比較便宜.在錄音的時候,我必須在場聆聽蕭笙的講述,遇到有不明白的地方,他可以立即問我.錄音是一段一段的進行,每一段完成後,我認為滿意才「收貨」.

  此時的錄音室裏只有三個人,除了蕭笙和我,控制室裏還有一位收音師.他除了控制技術之外,還要依照我的要求,加上各種聲音效果,例如風雨聲、鬼哭神號聲、刀劍交加聲等.因為收音師坐在控制室裏,錄音室內就只有我和蕭笙兩個人.在收音師整理錄音帶時,我和蕭笙空閒下來便無所不談.

  他說自己因為家貧,所受教育不多,但很喜歡電影工作.入行以後,他做過臨時演員,也做過場記、編劇和副導演,如今還做播音工作.他甚麼都做,是因為家累很重,這一行的工資低,收入又不穩定.太太因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時出怨言,勸他放棄電影工作,去岳父開的雜貨店裏幫忙.

  由於蕭笙不肯改行,太太終於離他而去,家中留下四個孩子,在九龍城貧民區租住一個房間,請了一位老婦來照料兒女.這時我才恍然大悟,怪不得到凌晨收工時,我是急不及待的坐計程車回家,他郤在錄音室裏的沙發睡覺,原來他此時是無家可歸.

  我寫廣播劇本,只是玩票性質,本身另有工作.蕭笙做這一行,郤是走上不歸路,非要繼續往前不可.有了電視以後,他進了電視台工作.由於他不懂英文,又沒有一份漂亮的學歷,只有從最低層做起.憑著堅強的幹勁,終於從雜務工作做到編導,後來更擢昇為監製.

  蕭笙在電視圈所走的道路十分崎嶇,早年巳經賠了夫人,後來更幾乎折了兒子.蕭笙去世後,他的長子蕭智剛在報上寫了一篇文章,憶述當年因為得不到父親的管教而走入了岐途,幸好浪子回頭,重新做人,在1992年獲選為香港十大傑出青年.

  那時是1975年,蕭笙在電視圈中剛闖出了名堂,在佳視拍製《射鵰英雄傳》,忙得有時十多天都不能回家.長子蕭智剛那時才十五歲,因為沒有人來管教,跟著慈雲山的野孩子到處跑,甚麼壞事都做過,吸毒、入黑社會、收保護費、替色情場所做看場、做毒品拆家和騙人錢或搶人錢,甚至因為毒癮太深,曾經想打空氣針來了結自己的生命.

  後來,蕭智剛決心戒毒,發奮做人,蕭笙也說自己幸運的檢回了一個兒子.

  蕭智剛回憶當年貧困的情景說:「那時全家大小合住一個小房間,因為孩子吵鬧,父親在小酒店開了一個房間寫劇本,我就去跟他一起住.晚上我睡覺,他便寫東西,日間我返學,他便睡覺,一張床兩人輪流睡.吃飯便到樓下的大排檔,一隻咸蛋,一碟菜脯,一碟豆腐乾,兩父子吃得很滋味.」

  蕭笙在電視圈裏苦幹了卅多年,提拔了無數人材,當年的「無線五虎」黃日華等和白彪、米雪,都是他一手提攜起來的.劉德華也說:「如果沒有蕭笙,就不會有劉德華.」因為劉德華當年藉藉無名,蕭笙慧眼識英雄,選他做《神鵰俠侶》的楊過,從此登上青雲路.

  有時在一些娛樂界的活動場合與蕭笙相遇,雖然隔別多年,我們郤是緊緊的握手,說話不多,只是互問:「點呀?近來好嗎?」他還比我少一歲,想不到竟然先我而去.回憶當年在錄音室中,曾經共渡過多少個漫漫長夜,故人西去,不禁深深嘆息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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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社會百態) 一張名片 絕處逢生

 

星期四, 十二月 27, 2007

(社會百態) 一張名片 絕處逢生

  今年10月3日下午,香港《明報》女記者盧曼思的手機響起來,對方很急促的問:「你是明報記者嗎?」聲音不只陌生,說的更是不很純正的廣東話.盧曼思回荅:「是呀.你是誰?」對方說:「我們是國內青海來的旅行團,如今我們的導遊不見了,他把我們整團人丟棄在……我也不知道這裏是甚麼地方.」
  
  新聞記者的觸覺,使到盧曼思感悟到「有事情發生了!」便吩咐對方看清楚附近的路牌,或者詢問途人,說出自己究竟在甚麼地方.稍歇了一會,對方終於說出,是在某地區的一個碼頭上.盧曼思叫他們不要走開,自己馬上趕來幫助他們.

  上了的士,盧曼思立即致電報館,說出有內地旅行團被本地導遊遺棄,現在自己趕去採訪,要求報館派出同事前來支援.
  
  盧曼思趕到那個碼頭,果然見到有10多個內地人,或站或蹲的聚在一起,臉上表情都很驚惶.盧曼思上前表明身份,安慰他們不必驚慌.此時,從報館趕來支援的同事亦巳趕到.他們一方面聯絡那間負責接待的旅行社;另一方面致電旅遊發展局,向他們報告有這樣的事情發生,請立即派員來處理.
  
  旅行社職員和旅遊發展局人員,都立即趕來現場,先把這些遊客送返酒店.旅行社表示會懲罰那個導遊,并請團員在香港多逗留一天,由他們補回所有未完成的遊覽節目.團員們亦大人有大量,不願加以追究.後來,那個不盡忠職守的導遊,被罰停職14天.
  
  這個旅行團的人,怎麼會有《明報》記者手機的號碼呢?原來在前兩天,也就是10.1國慶的那天,盧曼思在紅磡一間鐘表店外,訪問內地來的遊客,有人埋怨導遊要他們購買一些價錢貴質料差的貨品.其中一個自稱是遊行團的內地領隊,正在催促各人上車.匆忙間,盧曼思把自巳的名片塞進他手裏,加上了一句話:「在香港有事,找我吧!」
  
  當晚煙花滙演後,那個領隊打電話給盧曼思,很激動的說:「那個香港導遊欺騙我們,在星光大道看煙花是不收錢的,他郤要收我們每人280元入場費.

  翌日,盧曼思去到酒店採訪,那個領隊和團員們爭著訴說,被那個香港導遊勒索的情況.其中一位60歲的老婆婆,儲蓄了好幾年,才能參加這個旅行團,也是她一生人第一次出門.
 
  那個國內領隊有事要先回國,臨行前把盧曼思的名片交給一位團員,說這是以防萬一的求救電話號碼」.想不到真的有事發生,這個團員想起領隊交下來的名片,便按照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打過去,果然獲得救助,使到全體團員可以絕處逢生.事後,這個旅行團的領隊,還在國內打電話來向盧曼思致謝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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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社會百態) 互聯網成為尋芳指南

 

星期四, 十二月 27, 2007

(社會百態) 互聯網成為尋芳指南

  無可否認,在電腦的互聯網中,使用者可以得到大量訊息,確實十分方便.惟是凡事都會有好處,亦會有壞處.正如有一句話:「打開了窗子,迎來了陽光與新鮮空氣,但也會有蒼蠅和蚊子飛進來.」  

  香港是個禁娼的城市,但有著一條莫名其妙的法例.若是在一個居住單位內,只有一個女性賣滛,那就不算觸犯法例.這種現象,就是香港人所熟知的所謂「一樓一鳯」.
  
  以往,為了方便尋芳客來光顧,「鳯姐」會以按摩或者會友的名義,在報紙的小廣告欄刊登地址.自從有了電腦互聯網以後,有一種新鮮的生意應運而生.有人到鳯樓兜攬生意,既替鳯姐拍攝性感的照片,還把照片放在互聯網上.除了鳯樓地址和聯絡電話之外,還列明名字、年齡、身材、專長和各種服務的價錢,照片還可以電腦中放大,看得玲瓏剔透,尋芳客可以按圖索驥,預早選定目標,確實是十分方便.

  由於電腦的普及,使到香港的滛業亦迅速的蔓延起來.有些經營者改進經營方式,竟然在酒店開設滛窟,利用互聯網刊登招猍廣告.這類所謂「酒店高鐘女郎」,尋芳的代價,當然高過那些本地或大陸來的所謂一樓一鳯.

  這些所謂酒店高鐘女郎,除了大陸女郎之外,還有日本、韓國,甚至是白皮膚的所謂洋妞.她們大多數都是以旅行護照來香港賺錢,由所謂「雞頭」的經紀人安排居住酒店,并替她們拍照上網,接到生意便以成數來分賬.遊客在酒店內結交男友,警方很難獲得她們賣滛的證據.若是旅遊證件沒有瑕疵,警方亦是無可奈何.

  打開電腦來看,這些酒店高鐘女郎的質素確實很高,與香港每年選美的參加者不遑多讓,那就怪不得那些好此道者趨之若鶩.
  
  香港的法例和有些地方不同,例如加拿大,對於所謂性工作者,郤是網開一面;惟是對於嫖客,郤是刑罰甚重,甚至要他們到嫖客學校上課.香港郤不懲罰嫖客,對於妓女亦僅是短暫羈留,外來者則驅逐出境.惟是對於幕後的控制者,或所謂依賴別人賣滛為生的人,則予以重罰,甚至要坐牢.

  最近香港警方破獲了一宗酒店賣滛案,幕後主持的那個女人,以前是最高級中國城夜總會的舞女,曾經紅極一時,恩客無數.如今淪落到要做雞頭,她還親自前往大陸物識貨源.最恐怖的,郤是在審訊時,辯護律師供出主事人巳患染愛滋多年.以往曾經入幕之賓,如今是「有得震冇得瞓」了.

  由於懂得操縱電腦的人,多數是青少年.互聯網既巳成為尋芳的指南,影響所及,香港的尋芳客,亦有著越來越年青化的趨勢.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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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社會百態)  靈柩專賣店

 

星期四, 十二月 27, 2007

(社會百態)  靈柩專賣店

  
 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經過程,當一個人走完最後的一段路程之後,他的家人也只好含悲忍淚的辦理後事.
  
  辦理後事當然要找殯儀館,無論是土葬也好,火化也好,也要買一副棺材.這種事情,喪家會請殯儀館代辦,也有自己去選購的.如果要勞煩殯儀館代辦,殯儀館當然會從中賺一點差價作為酬勞.若是遇上了一些不大老實的殯儀館,還可能會飛擒大咬的賺一大筆.

  一處鄉村一處例,真是不說不知.原來在北美洲,以往規定買棺材必須由殯儀館代辦,喪家是不能自己去買棺材的.那便縱容了殯儀館從中賺取暴利,有時竟達500%以上,使到喪家增加了辦理後事的開支.

  直到1994年,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才通過一項法令,准許喪家自己去購買棺材.這麼一來,全美國一下子便冒出了160家靈柩專賣店來,而且價錢方面比委托殯儀館代辦的便宜了一大半.

  在加拿大,殯儀館這一行是由各省的省政府管理的.目前只有東部的安大略省和西部的卑詩省確保喪家自購靈柩的權利,其他各省的法例則十分模糊.而魁北克省的殯儀館,至今仍有法定權利拒絕喪家自己去買棺材.

  既然安大省和卑詩省准許喪家自購棺材,於是,經營靈柩專門店的行業便在這兩個省份應運而生.有一位商人米契姆,在安大略省的多倫多市開業.由於他在殯儀館工作過15年,知道賣棺材的利潤不薄.他的公司名為靈柩直銷Caskets Direct Inc.,顧名思義就是把棺材直接賣給喪家,使到他們免受殯儀館的中間剝削,他還提供網上資訊來方便買家.

  不過,米契姆最初開業時也遭遇到很大的難題,因為棺材製造商不願得罪大客戶殯儀館,便不肯賣棺材給他.後來,米契姆的運氣總算來了,在美國新罕布什爾州開業了3年的一家皇家靈柩公司,在美國擁有79家連鎖店,此時正在尋找加拿大代理.米契姆要買棺材,他們要賣棺材,於是兩下一拍即合.而且,那家皇家靈柩公司向米契姆保證,在24小時內便可以把靈柩運到北美洲的任何地方,真是高效率.

  米契姆所賣的典型棺材為亮漆橡木、鑲銅邊飾,內櫳是全套床墊與被單,售價約為加幣2千元以下.經過米契姆的一番努力,如今他的公司在安大略省內巳經開了五家分店.由於卑詩省也准許喪家自己買棺材,他正在動腦筋打算來到卑詩省開分店. 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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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散文) 不敢登上文學作家之列

 

星期四, 十二月 27, 2007

(散文) 不敢登上文學作家之列

 
  在我未曾移民來加拿大之前,收到香港市政府公共圖書館寄來一封信,附有一張表格.信上說:圖書館要出版一本書,書名叫做《香港文學作家傳略》.請我寫一篇自己的小傳,附上近照,填好表格,在指定日期內寄回去.

 那張表格有幾項規定:(1)須持有香港身份證,并在香港居住巳七年,是永久居民;(2)至少曾出版過一冊文學作品,或者經常在報刊上發表文學作品,包括評論與翻譯;(3)他們設立了一個編審委員會,以便對於作家的界定作彈性處理,盡量以「廣義」為原則,包括考慮巳移居海外的作家.

  關於(1),我有香港身份證,在香港居住了幾十年;關於(2),香港、台灣和中國,都有出版社替我出過書,而且不只一本.其中有幾本是小說,勉強也可以算是文學作品吧.至於替報刊寫稿,幾十年來不知道寫了多少萬字.就是現在,每天至少也要熬出一千幾百字來.以寫稿維生的上海文友馮鳳三,首創自稱是「爬格子動物」,因為要用原子筆在原稿紙上一格一格的爬.如今是用電腦打稿,的的得得的,我覺得自己有點像隻啄木鳥.

  關於(3),設立編審委員會,以便對香港作家的界定作彈性處理,盡量以「廣義」為原則.在我看來,他們確實是出於一番好意,有些人即使不合資格,編審會也會幫助跨過門檻,讓他們可以名列於香港文學作家的龍虎榜.

  可是,我沒有把自己的小傳和近照寄回去,也沒有填寫那份表格,真是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好意.我不知道別人的反應怎麼樣,覺得自己只是個寫稿佬,時髦一些的稱呼,是「文字工作者」,不算得是個文學作家;也犯不著把自己的身世公開,讓人家像翻動電話簿那樣的隨意瀏覽.話得說回來,若是名列於《香港文學作家傳略》書中,報館立即加我一倍稿費,我便會立即寫小傳填表格,并且隆而重之的用掛號信寄回去.

  說到寫小傳,本來是我的拿手好戲.台灣遠景出版社的《中國作家素描》,全書500頁,其中有一半是我寫的;我也寫過很多篇《中國武俠小說作家群像》.可是,我實在沒法厚著臉皮替自己寫小傳去推銷自己.
後來得知這種表格,一共發出了1200份,郤只收回300多份,看來許多文友對於名登文學作家之列,也像我一樣的是興趣缺缺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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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西人子女的孝順方式

 

星期一, 十二月 03, 2007

(散文) 西人子女的孝順方式

  相傳於華人社會「養兒防老」的觀念,對於北美洲的西人來說,意義郤不大.由於彼此觀念差異和社會保障制度的不相同,西方老人和子女的生活相對獨立,但這并不代表西方子女不孝順,而是孝順的方式是各具特色而巳.
  
  西人的家庭模式,通常是以夫妻二人為主.子女到了18歲,便會出外闖蕩,無論是讀書或做事,他們都會獨自居住.在他們的觀念中,到了這個年紀,便該自己另有一片天空,有著個人的私生活.若是還和父母居住,甚至會被同伴輕視.
  
  西人父母亦不會有著把子女留在身邊的念頭,反而鼓勵他們去過獨立的生活.像華人那樣三代同堂,甚至是四代同堂的家庭,可說是絕無僅有.華人認為「含貽弄孫」是一種很有福氣的天倫之樂;西人郤認為子女生兒育女是他們下一代的事,父母實在沒有責任替子女當褓姆的義務和習慣.甚至子女請求父母照顧孫兒,也要按照時間支付勞務費用.
  
  不少西人家庭有著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,子女若是回到父母家中居住超過一個月,則要付給父母房租和伙食費.平時子女與父母外出共同就餐,侍者也會很自然的詢問是否要把賬單分開.西人的法律,規定父母撫養未成年的子女是應盡的責任,郤沒有規定子女必須贍養父母.
  
  由於西人在年輕時就巳未雨綢繆,通過個人的積蓄和投資收益、退休金以及社會保險收入,又或者政府發放給老人的恤老金,為養老作了準備.所以,他們到了老年,不須子女照顧生活.華人社會欠缺了這種保障,因此他們便要「養兒防老,積縠防飢」.
  
  西人子女雖然在成年後便會搬出去居住,而且日後也不須要照顧老人家的生活,但這郤不表示他們缺乏孝順的觀念,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而巳.對於父母來說,子女時常回去探望他們,就是老人家莫大的精神安慰.事實上,西人子女也確實是以這種方式來盡孝道.
  
  有些子女會每天和父母通一次電話,有了電腦以後,便會時常以e-mail向父母問好.有些子女會定期去探望父母,如果住得不遠,亦會每天都走過去看看.有些子女會在假期接父母來同住一段時候,讓他們和孫兒嬉戲.
  
  由於西方的醫療設備完善,養老院可以讓老人家安渡晚年,西人子女肩上的責任便減輕了不少.也由於父母與子女分居,彼此互相探望時,都是客客氣氣的,這便可以免除了「相見好,同住難」的麻煩,婆媳之間不會發生問題.不過,西人這種家庭生活的方式,華人無論如何是很難接受的.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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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八旗子弟》

 

星期一, 十二月 03, 2007

(散文)鼻煙壼

 誰都知道指南針、火葯和印刷,都是由中國人發明的.但這些技術流傳到國外以後,經過人家的發揚光大,我們反而要向人家學習了.但有一樣東西,最初確是由外國傳進來,但經過我們的改良和研製之後,人家也自愧不如.這種東西就是嬌小玲瓏的鼻煙壼.

  有人說:鼻煙壼是在元朝時代,由歐洲人馬可孛羅帶來的.也有人說:吸鼻煙的風氣是在明末清初由歐洲傳教士帶來中國.這兩種傳說在時間上雖有差異,但吸鼻煙的風氣,確實風行於滿清一代.在清朝勢力最強大的康熙、雍正、乾隆三代,西洋各國和羅馬教皇,都曾以鼻煙和鼻煙盒進獻清廷,作為敦睦邦交的禮物,這都是有文字記載的.

  由於吸用鼻煙在當時的歐洲很流行,也是很時髦的禮物;因此,盛裝鼻煙的小盒便往往製造得嵌金鑲玉,精緻華麗,受人喜愛.可是,歐洲的氣候和在東亞的中國大不相同,西人所用的鼻煙盒拿到中國來,裏面盛裝的鼻煙很容易會受潮走氣.中國人有的是小聰明,便有人把當時老百姓所慣用的平安散、驅風油之類的丹葯小瓶加以改良.瓶口用軟木塞塞緊,軟木塞中插一根掏鼻煙用的小長細匙,吸用時便拿長匙在瓶裏掏出少許,盛載在小碟上或者擺在手心裏,再用指頭捻出一點點刷在鼻孔前面.這種經過改良的小瓶,後來就成為中國鼻煙壼的形式.

  經過設計和改良的鼻煙壼,除了是盛載鼻煙的容器之外,還成為一種精緻的藝術品,甚至是身份與財富的象徵.製瓶的材料亦多樣化起來,有瑪瑙、玻璃、玉、陶瓷、銅胎、琺瑯等等.

  至於鼻煙方面,由於中國人的口味與西人不同;加上中國人的草葯知識亦比西人豐富,於是便在製作方面加以改良.若是講究一點的鼻煙,是以優質的煙草粉末配上香料和名貴麝香等葯材,經過精細的加工以後,密封於臘丸中陳化數年至數十年而成.有黑紫、老黃、嫩黃等多種顏色.至於氣味,主要有酸、腥、糊、豆、甜等五種味道.據說這類國產的鼻煙,可以提神醒腦、去疫避邪、舒筋活血,比西人的鼻煙高明得多了.

  製造鼻煙壼的材料雖然很多樣化,但最使人欣賞的郤是用玻璃製成的鼻煙壼.因為可以在瓶內寫字繪畫,所以被稱為內繪壼.由於繪畫的風格不相同,內繪壼的畫師亦分為京、魯、冀三大派.京是北京,魯是山東,冀是河北.

  京派的繪畫師,一般上都有較高的文藝修養,文人味強,內涵深遠,意境無窮;共通點是筆力嚴謹,蒼勁有力.魯派的作風比較粗獷豪邁,風格潑辣,具有鮮明的地方色彩.他們喜歡繪畫百獸和百駿,更喜歡以梁山泊一百零八位好漢作題材,因為梁山泊就是在山東境內.至於冀派,以人物肖像見長,特別是嬰戲圖和百子圖之類的作品,最能反應其藝術特點.臨摹中國古代名畫亦是他們所長,立意深遠,布局巧妙是其特點.

  十多年前,得到朋友的介紹,山東省電視台邀請我寫電視劇本,招待我在濟南住了一個多月,藉以了解當地的民風習俗.在這期間,電視台派員帶領我遊覽了山東省內的許多地方.我就曾在淄博一間鼻煙壼製造廠裏,見過那些大師傅用一枝幼小的毛筆,伸進鼻煙壼裏繪畫和寫字.他們的精巧工夫,使我驚訝到翹舌不下,若不是親眼目睹,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這樣的巧手.

  據他們說:這些由老師傅長年累月痛下苦功去製作的內畫鼻煙壼,價值不菲,全都是運出國外銷售,因為國內巳沒有人吸用鼻煙了.但在外國,雖然也沒有多少人吸用鼻煙,郤仍有人收購鼻煙壼,把它們當作藝術品一般的收藏起來.換句話說:如今鼻煙壼煙巳經失去了實用的價值,只能供人觀賞而巳.

  如今,能夠繪畫內畫鼻煙壼的畫師巳如鳳毛麟角,因為年青的一代對於這種要長期艱苦學習的工作不感興趣,也覺得沒有前途.由於後繼無人,看來這一門精緻的手工藝術,將會是無聲無息的湮滅.

  也許讀者會問:你怎麼會提起這種古老的玩意兒來呢?說起來,寫這篇文章的動機,完全是聊天偶然聊出來的.

  巳經息影的明星岳華,移民溫哥華巳有許多年了.因為是老朋友,時常都會碰頭聊天,上天下地,無所不談.這天忽然聊起歐洲來,他說起有一次和導演李翰祥去逛歐洲,而李翰祥無意之間得到了一個拍片的靈感.

  他們去到法國,因為李翰祥有考古癖,少不免會到巴黎博物館去看看.偶然經過一個專門擺設鼻煙壼的櫥櫃,只打算隨便瀏覽.旁邊有一個中國人,正在目不轉睛的,把那些鼻煙壼端詳得十分仔細.李翰祥和他打招呼,便談起鼻煙壼來.郤想不到這個人對於鼻煙壼的知識,竟是那麼廣博.

  他們談得很投機,那人還慫恿李翰祥去巴黎鐵塔去看李鴻章送給法國總統的鼻煙壼,因為那是一套不可多得的精品.李翰祥也是個古董痴,真的跟著他去巴黎鐵塔頂上的紀念館去看那套鼻煙壼.

  這時候,李翰祥只知道這個人叫做鄧友梅,來自中國,是個寫小說的.去到倫敦,又在大英帝國博物館裏碰到鄧友梅.鄧友梅送了一本他寫的小說給李翰祥,李翰祥這晚在旅館中便把那本小說看完了.

  其中一個中篇故事,題目叫做《煙壼》,是寫一個沒落的旗人子弟被人陷害得家散人亡,後來得到名師教導,終於成為繪畫鼻煙壼的大畫師.李翰祥很喜歡這個故事,立即去找著鄧友梅,要買他這個故事的版權拍成電影.

  李翰祥是個急性子,還未離開歐洲,便要開始寫劇本.但身邊只有岳華,他是演員,不是編劇.李翰祥此時郤是沒有貓便拿狗去捉耗子,拉著岳華暫充編劇,逼他把故事大綱寫出來.談起當時在旅館裏趕寫劇本,岳華說如今想起來還覺得一額汗.

  後來影片上映,郤沒有用原來小說的名字,改為《八旗子弟》.男主角是大陸明星陳道明,郤不是岳華,他只是編劇.這也是岳華從事影藝工作多年,唯一寫過的一個劇本,所以印象份外深刻.

  李翰祥逛博物館,逛出一部電影來;我和岳華聊天,郤也聊出了這一篇文章來,真是彼此彼此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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煩惱皆因成龍起

 

煩惱皆因成龍起    

    

 

 

 曾經多次參加台灣每年一度舉辦的金馬獎,這次最容易記得。因為歷來金馬獎都在台北舉行,這次郤是首次移師到南部城市的高雄。

 曲終人散的翌晨,我正打算吃完酒店的自助早餐,便去機場搭機回港。大導演羅維走過來,給我一張名片,約我回到香港之後,無論如何,也要抽空到他的公司會面。


 我在編《環球電影》時,便巳認識羅維,是由同事《藍皮書》主編方龍驤介紹的。當時羅維拍電影《翡翠湖》,捧老婆劉亮華做女主角,編劇就是方龍驤。後來我在邵氏編《南國電影》,又編過《嘉禾電影》,與羅維算得上是多年同事了,但只是認識而已,算不上很熟落。

 由於以往沒有甚麼來往,又是多年沒有見面,羅維何以會那麼認真的約我會晤呢?我亦有著很大的好奇心。回到香港後幾天,我打電話給他,約定了拜訪的時間。

    羅維的公司在九龍彌敦道樂宮大廈,也就是以前樂宮戲院的樓上。辦公室很寬敞堂皇,這是海派的作風。接待小姐用內線電話將我的姓名報上以後,羅維親自出來迎接,使我有著受寵若驚的感覺。

    進了他那個佈置得很富麗的私人辦公室,秘書小姐進來奉茶。羅維吩咐她,暫時不接見來客,電話也不要掛進來。辦公室裏就只有羅維夫婦(這時候,羅維的太太是許麗華)和我三個人,看見他那麼的鄭重其事,我便問他找我來有甚麼貴幹?

   
羅維提起幾年前,我無意之間替他看過相。此時我才想起,確是有過那麼一回事。

    幾年前,我放假從吉隆坡回來探望家人。有一天,與老妻經過彌敦道的頂好酒樓,突然想起在這裏可以和一些老朋友見面。因為當時電影圈的人,都喜歡來這裏吃午茶,娛樂記者也聚集在這裏採訪消息。

    走進頂好酒樓,果然遇到很多老朋友。他們都是資深的娛樂記者,我們不但在採訪娛樂新聞時併肩作戰,還曾經合力組成「影劇攝影記者聯誼會」,我被推舉為副會長。他們看見我突然出現,很高興的走過來敘舊,互談別後情況,話盒子打開了便關不起來。

   
這時候,看見羅維夫婦進來,由侍者招呼直入貴賓房。沒有多久,又看見林真進來,由侍者帶進羅維的房間裏。

   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,羅維夫婦和林真出來。由於我們這一桌全都是娛樂記者,羅維走過來和大家寒喧幾句便先走了。林真原名李國柱,他還未掛牌看相時,曾經做過電影公司的宣傳,和眾多娛樂記者都很熟識,便坐了下來談天。


    記者都很敏感,三句不離本行,便問林真和羅維飲茶,有些甚麼特別的消息可以提供?林真說是羅維找他看相。老友們便「打蛇隨棍上」的追問,羅維的運程如何?因為這都可以成為新聞的好材料。

   
林真說:「羅維正是鴻運當頭的時候,如今有一位銀行家做他的靠山,短期內將會大展拳腳,連續開拍幾部新片。」此時,我卻插嘴問:「羅維今年幾歲?」林真說:「剛好是六十歲。」我脫口而出的說:「那就不好了!」

    老友們都是好奇一族,何況他們是記者,觸覺特別靈敏,便追問羅維的面相有甚麼不好?

    剛才羅維走過我身邊時,雖是驚鴻一瞥,可能出於喜歡研究相法的本能,便瞬即看了他的面相。

   
羅維的那張臉長得肥胖圓大,各個部位都很寬闊,這種相貌時常會有好運氣,所以他在電影圈中有「福將」之稱。惟是剛才一瞥之間,發覺到他的嘴巴特別細小,和整個面形全不相配。他今年六十歲,運程剛好行到這個部位,甚至可以說,好運氣已經過去,此時正是衰運來臨。若是大做便會大衰,小做亦會小衰。最好就是甚麼都不做,養晦蹈光才是上策。

  我這樣說,林真沒有回答,顧左右而言他。當時在座的新聞行家,有徐唐、林克輝、陳積和巳去世的張文傑等,可能還有其他人,時日久遠,記不起來了。

  就好像拍電影一樣,鏡頭轉回來羅維的辦公室。羅維說:「你在頂好酒樓說的那番話,很快便有人說給我聽了。如果當時你在我的面前,我一定會抽你一個大耳光。」我望著他,心裏在想:「如今在辦公室裏,只有我和他們夫婦三人,難道這個耳光,他要保存到幾年之後的今天才施行麼?」

  羅維卻沒有抽我的耳光,他繼續說下去:「當時我得到一個財團的支持,三部影片一齊開拍,聲勢十分浩大,就連邵氏和嘉禾,都要對我另眼相看。

    「其中一部是秦祥林和甄珍主演的文藝片《金粉神仙手》。那時候,秦祥林和甄珍的文藝片紅得不得了,只要拿到他們的檔期,就可以賺大錢了。當時他們兩人的片酬合共廿二萬,無論如何都想不到,在香港全線上映的票房收入,就只有八萬元,連賣廣告的錢都不夠。他們兩人永不言敗的神話,卻在我手中粉碎了。

    「還有一部是由諧星李昆(在凌波主演的《梁山伯與祝英台》中,他扮演書僮士九)主演的《小山東遊香港》,噱頭十足,又是一敗塗地。(還有一部影片,羅維說了,我卻記不起來。)

    羅維再說下去:「你當時說過,大做會大衰,小做會小衰。就因為我當時要大做,所以失敗得那麼慘!」

   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:「那已經是往事了!如今我請你老兄來,就是好好地替我看一次相。因為現在正是我的緊要關頭,煩惱多得很!」

    經過那麼大的一番轉折,終於回復正題。總算是有緣,我便定下神來替羅維看相。

   
以他的面相來說,一生中有大半生都是行好運。甚至可以說,很少人能有像他那麼好的際遇。他是個大胖子,竟然做了大輩子小生。做了導演,又做電影公司老闆。邵氏公司當年獎勵導演,如果影片的票房收入超過百萬,導演可以得到一筆獎金。第一個拿獎金的不是李翰祥,卻是他。他還意氣風發的說:「如果你們要講藝術,可以去找李翰祥,找陶秦,我是不懂藝術的。」

    羅維不但事業的運程好,就連桃花運也都羡煞旁人。兩個老婆劉亮華和許麗華都是大美人。他暗地裏對我說,身邊從來不缺美女,可能因為身軀肥胖的關係,對於兩條腿美女的興趣,反而不及四條腿的馬兒。

   
真是不由你不服,中國電影有史以來最紅巨星的兩條龍──李小龍和成龍,都是出自他的門下。李小龍最初拍的兩部影片,由於當時嘉禾的經濟情況不好,支付不起羅維的導演費,便把其中一部影片《精武門》,當作是羅維的投資。想不到李小龍這部影片中一鳴驚人,羅維不但賺了大錢,還賺了名氣。

    另外一條龍──成龍,在他手上是一條睡龍,借給吳思遠拍《蛇形刁手》、《醉拳》之後,便變作一條猛龍。別人替他種活了一株搖錢樹,羅維以後「想窮都幾難」。正在欣喜若狂之際,冷不防當日戰友今日冤家的嘉禾公司,猛擲銀彈要把這株搖錢樹連根拔起,這就是羅維當前的煩腦。


    我是以相論相,從他今後的運程來看,最好就是順乎自然,因為爭得越多,煩惱便越多,麻煩也越多。我還這樣的說:「是你的就是你的,跑也跑不掉。若不是你的,勉強去爭也沒有用,因為那些東西始終不是你的。」

    羅維說:「照目前的情況來說,不容許我不去力爭。你知道嗎?只要成龍替我拍一部戲,立即便有一千萬落在我的口袋裏。一千萬啊,已經夠我養老了!」

   
我對他說:「你的財星未退,如果只希望得到一千萬來養老,照你的相來說,總會心想事成。不過,倘若強求的話,麻煩便會不踵而至,到時煩惱就更多。」

    我再替他細看掌紋,笑著對他說:「就算你有了錢,也會冤枉來,瘟疫去。」我還教他一句廣東話,叫做「打劫紅毛鬼,進貢法蘭西」。


    以後,羅維還約我見了幾次面。有一次,是他被警方請去問話之後,因為受嫌聯絡黑社會人馬恐嚇成龍。於是,我再重複勸他凡事不要太過強求,否則麻煩會越來越大。而且一再說他的財星未退,錢財自然會到來,心急也沒有用。

   
羅維對我這一番話,倒也聽得進去。看來他想留我在他的身邊,便問我創辦一本畫報要多少錢?他可以拿錢出來開辦一本《四維電影》,由我主編,因為他的公司叫做四維電影公司。

    以羅維當時的財力,要出版一本電影畫報,那是沒有問題的。可惜因為我會看相,既然已經看到他今後的麻煩將會接踵而來,跟隨著這樣的老闆,能夠不跟著招惹麻煩嗎?何況,他把自己的姓氏,身首異處的改為公司的名字,這又是大凶之兆。若再拿來做畫報名字,正如俗語所說:「衰就一齊衰」。


    於是,我對他的一番好意表示感謝,卻佯說我和吉隆坡那邊的報館簽了服務合約,必須回去工作。

    其實,在馬來西亞和新加坡工作了前後達十年,由於不想和家人隔別得太久,我便鳥倦知還,替新加坡的《聯合報》和吉隆坡的《中國報》做香港特派員,有時也替香港的報刊寫稿,生活過得比較輕鬆。

    新、馬的報紙也很重視香港的娛樂新聞,所以我和娛樂圈沒有疏離,消息也很靈通。聽說成龍終於不忘舊情,替羅維拍完了那部《鬼手十八翻》。正如羅維所說的,只要成龍替他拍一部片,便有一千萬進入口袋裏。再加上他把成龍的舊片賣了,也有幾百萬元進賬。如果懂得收歛之道,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,手上拿著一千多萬,晚年應該過得很豐裕的了。

   
羅維雖然喜歡看相,卻又不信相。我曾勸他急流勇退,他卻把我的話置諸腦後。口袋裏有了一千多萬以後,在馬場下注便大些,又和台灣朋友合作拍片。惟是諸事不利。看來他的「時來風送滕王閣」運程已經過去,「運去雷轟薦福碑」的厄運卻已到來,那一千多萬元,真的像俗語所說的「冤枉來,瘟疫去。」到了他去世時,還是官司纏身,被人控訴他把成龍主演的那部《鬼手十八翻》,改為《笑拳怪招》而賣雙包呢。(全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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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份之財毋苟得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文‧劉乃濟 

 

非份之財毋苟得        


  

    著名相士陳繼堯的住宅在油麻地,也是他的相寓。當時我在旺角邵氏大廈上班,亦住在大廈對面。因與陳家相距不遠,常會在晚上到他家裏聊天。若是幾天沒有見面,他便會打電話來,問我是不是很忙?


 有一次,我與陳繼堯談話時,覺得他的桌上好像少了一些甚麼,但又想不起缺少了甚麼東西。看相的人最擅長鑒貌辨色,我的表情當然逃不過他的目光。他問:“你是不是想找那個筆洗?我把它收起來了。”


    以前,陳繼堯除了看相,也替人批命,他寫字習慣了使用墨硯和毛筆。那個瓷器的小扁盆,盛水用來磨墨或者洗筆,所以叫做筆洗,一向放在墨硯旁邊。當時他的相寓在上環荷里活道的大笪地,與專賣舊貨的嚤囉街相距不遠,那個筆洗便是在那裏隨意買來的,只花了幾元。後來他因為年紀大了,不想那麼勞神,已很少替人批命。但墨硯、筆架和那個筆洗,仍然放在他的書桌上,當作是擺設。
 

    我問他為甚麼要把筆洗收起來?他告訴我一個故事。


    幾個月前,有個人客來看相,由朋友陪同著。在看相的時候,那個陪著來的人,一直盯著桌上的筆洗。看完相之後,那個人讚嘆著說:「你們看相這一行,一定很好入息。」陳繼堯問:「何以見得呢?」那人說:「若不是入息豐厚,又怎會把那麼名貴的古玩,隨便的放在桌上?」接著,那個人得到陳繼堯的同意,拿起筆洗仔細觀看,說是幾百年前遺留下來的古物,這麼完整的筆洗,已是不可多見了。


    陳繼堯以為那個人是信口開河,尋他開心,也就不以為意。在幾天前,那兩個客人又來了。那個看過筆洗的人,遞過來的名片是某大學的教授。這次他帶來了放大鏡,把筆洗仔細的看了大半個鐘頭,問陳繼堯是否願意割愛,他可出價一萬元。


    那時候,我在邵氏公司打工,職位不低,是《南國電影》編輯,月薪四百元。公餘寫了一個劇本《傻人捉賊》,劇本費五百元。女主角馮寶寶,那時候紅得發紫,片酬一千元;男主角鄭君綿,片酬七百元;另一個男主角呂奇,那時候是新人,月薪二百元。美孚新村一廳三房的單位,當時只賣兩三萬元。那時候的一萬元,是現在的多少錢呢?那就不難計算出來了。


    此事突然而來,陳繼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,便說要考慮一下。過了幾天,他告訴那個教授,那個筆洗不打算出讓了。教授說如果是價錢不合,他還可以再添些。陳繼堯說不是價錢的問題,而是自己對這個筆洗有著深厚感情,捨不得分離。


    既然知道這個筆洗是一件名貴古物,陳繼堯便把它收藏起來。

 

    我問他:「人家出到那麼高的價錢,為甚麼不賣?也算是發了一筆意外之財,最怕『過了這個村,就沒有那個店』。何況你不是古董收藏家,又沒有玩古董的嗜好,留著那件東西,倒不如留著鈔票在身邊。」


    「就因為是意外之財,這一筆錢財來得實在太意外了!」陳繼堯說:「你想想,這樣名貴的古物,竟然會留落在街頭,所經歷的變故一定很多,悽慘的故事亦不會少。如今,我由它得來一筆錢財;也就是說,由它的變故所積聚的孽債,便會由我來承擔。」


    他又說:「我們是研習玄學的人,篤信因果報應的道理。發了這一筆財,便是種下了因;但將來如何承受後果,那就很難說了。以前老人家的教導很有道理,『非份之財毋苟得』。清茶淡飯的生活,會過得心安理得。」


    可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對的事,這天他的心情很好,向我說了一個古老流傳的故事,還說這個故事,看相行業中人都耳熟能詳。


    清末時代,兩廣(廣東和廣西)總督張之洞(電視劇《走向共和》亦有記述其人)來到廣州上任。依照習俗,新官上任必須去拜祭城隍廟,祈求風調雨順,官運亨通。


    城隍廟前平日是遊人眾多,小販雲集,其中亦有醫卜星相。這天是黃道吉日,兩廣總督張之洞率領文武官員,全副儀仗的前來拜祭城隍。為了維持治安秩序,眾多兵士與衙差,預先把廟前空地的遊人和小販驅散。


    有個經常在這裏擺檔的相士叫做鬼眼緣,因為被驅趕而不能開檔,眼看著這天的茶煙飯都可能沒有著落了。雖然是滿腹牢騷,但也只好和群眾站在一旁觀看。


    大轎停在廟前,張之洞下轎步行入廟,恰好經過鬼眼緣的面前。據說張之洞屬猴,身材矮小,其貌不揚。鬼眼緣此時是職業病發作了,一時按捺不住,廣東三字經衝口而出,把手上的布招牌往地下一摔,開口罵道:「這樣的相,也能做到兩廣總督,我真的要回家燒相書了!」


    在旁邊維持秩序的衙差,聽到有人當眾罵總督,真是非同小可,立即上前把他拘捕。鬼眼緣就是不服氣,還在高叫喧嘩。張之洞聽到吵鬧聲音,便問發生了甚麼事?親兵立即查明,向總督大人報告。張之洞吩咐把那個人先帶回衙門,等候他回來親自處理。


    張之洞回到衙門,吩咐親兵把那個相士帶來書房見面。親兵覺得奇怪,因為他以為總督會在公堂上審判這個相士公然侮辱長官。


    鬼眼緣被帶到書房,跪下叩頭之後,張之洞卻叫賜座。總督大人那麼客氣,親兵和鬼眼緣都楞住了,不知道總督大人搞的是甚麼把戲。


    鬼眼緣的屁股勉強沾著椅子,張之洞問他:「剛才你說過,我的相不配做兩廣總督,是不是?」鬼眼緣倒也誠實,答道:「我是這麼說過。」張之洞再說:「或者你剛才看不清楚,現在再看看。」鬼眼緣大著膽子把總督大人的面相看了一遍。他竟然說道:「總督大人,就是殺了我,我仍然要說,你的相不配做這麼大的官。」


    鬼眼緣這句話,連旁邊的親兵和家僕也都嚇得渾身發抖。張之洞卻不以為意,他把頭上的帽子拿下來,說道:「你再看清楚一點。」鬼眼緣抬頭一看,立即跪下來叩頭,說道:「小人該死!大人的貴格全在頭頂上,因為戴了帽子,小人看不見,才會說錯了話。」


    張之洞微笑說:「你的相法很不錯。生意好嗎?」鬼眼緣坦白回答:「因為小人看相說話率直,有些人客不歡喜聽,所謂忠言逆耳。所以生意不是很好,有一頓沒一頓的混著。」張之洞說:「既然在外面混得不大好,就在我這裏做個清客吧,我有空時便和你談天。」能夠做得兩廣總督的清客,鬼眼緣當然立即答應。


    張之洞把鬼眼緣打發了之後,回頭對近身家僕說:「你切實吩咐賬房,以後每天支給鬼眼緣一錢八分銀子,不能多給,亦不准預借。若有違背,嚴懲不貸!」


    自此以後,張之洞有空閒時,便會叫鬼眼緣來聊天,談的都是看相的事。鬼眼緣每天去到賬房支取一錢八分銀子,勉強夠應付當日茶煙飯的開支。他覺得每天都要來賬房跑一次,實在太過麻煩。便和賬房先生商量,要預支幾天使用,以後便幾天來一次,這樣彼此都會方便。賬房先生嚴詞拒絕,因為這是總督大人親口下的命令,誰都不敢違犯。


    有一天,張之洞公罷回家,想找個人聊天,便吩咐家僕把鬼眼緣找來。家僕回稟:「剛才夫人把鬼眼緣請進後堂去看相,說他看得很準,賞了一錠銀子。他得了銀子,便出去了。」張之洞跳起來:「夫人給了他一錠銀子?」立即吩咐家僕:「你立即出動所有親兵、衙差和家丁,來個全城大搜查。若是找到鬼眼緣,立即把他帶回來!」


    沒有多久,便有親兵回報,已經找到了鬼眼緣,但不是活人,而是個屍體,仆倒在一間小煙館的後巷。這種小煙館,俗稱為「燕子窩」,是那些低下階層吸食鴉片的場合,鬼眼緣便是這裏的常客。


    這天,鬼眼緣拿到夫人賞賜的一錠銀子,急不及待的去到煙館,要吸上等的煙膏。夥記恐怕他要賒帳,說要收現錢。鬼眼緣耍威風,把銀子擲在櫃檯上。


    就因為錢財露了眼,兩個流氓把鬼眼緣騙到後巷,要搶他的銀子,用磚頭把他打死了。因為張之洞看過鬼眼緣的相,知道他不能享用過量的銀子,所以吩咐賬房每天只支付一錢八分銀子給他。豈料百密一疏,夫人賞賜的一錠銀子,郤使鬼眼緣送掉了性命。


    陳繼堯說,這個故事是真人真事。鬼眼緣的女婿是行家,當年也在大笪地替人家看相。


    廣東話有句俗語:「食幾多,著幾多,整定!」非份之財不可貪圖,更不可強求。總之,是你的就會是你的;若不是你的,強求得來,就會惹來禍害。
(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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慎言可以積福

 

慎言可以積福        


  

    接到一封電郵,內文如下:「劉乃濟兄:碰巧在網絡上看到您寫的文章,也提到往事,真是往事如煙,有些記得起,有些已模糊了,十分回味。請您到我的網站(部落客)瀏覽,若有意見,請回郵。我的網址 http://www.seekiancheah.blogspot.com 希望有生之年,我們能再見一次面。祝健康。拿督詩堅博士。Dato Dr Cheah See Kian」  

 

    謝詩堅是我相交幾十年的好朋友,我曾在「驚出一身冷汗來」、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」這兩篇文章中,談及我們的有趣往事。由於事隔多年,怪不得他說往事如煙,有些記得起,有些已模糊了,十分回味。  

 

    這也許是老年人的習性吧,遠年舊事往往記得很清楚,恍如隔晝;反而目前的事,轉眼便忘記了。如今我提及的一椿往事,不知道謝兄是否還記得起?  

 

    是在1988年,剛好相隔廿年了。因為謝兄曾在他的「飛揚網絡」中,提及我在這一年替檳城代理首席部長許岳金看相的事。說起來,我那次去檳城,是應謝兄的邀請,幫助他辦報做開荒牛,至於替部長看相,只是碰巧而巳。  

 

    檳城有一張《星檳日報》,是由萬金油大王胡文虎創辦的,已有幾十年歷史。這張報紙本來經營得很好,在北馬來西亞很有地位。在這段期間,我被該報總編輯謝詩堅邀聘,擔任駐香港特派員。

 

    後來,在新加坡政府的壓力下,新加坡的《星洲日報》與《南洋商報》被合併為《聯合日報》。《星檳日報》是由新加坡《星洲日報》經營的,因而殃及池魚而被迫停辦。

 

    謝兄大學畢業後,第一份工便是在《星檳日報》做記者,十多廿年,從記者做到總編輯,由此可見謝兄對《星檳日報》的感情是多麼的深厚。

 

    《星檳日報》結束後,謝兄轉業營商,長袖善舞,已有很不錯的成就。惟是他對《星檳日報》念念不忘,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終於使到《星檳日報》復版。

 

    那時我在香港,接到謝兄的電話,邀請我到檳城幫忙。以我和謝兄的交情,連待遇多少都沒有問,便自掏腰包買機票。到了檳城之後,謝兄把機票錢還給我,在報館附近一間小旅館,租了一個房間,與一位外埠來的同事共睡一張床。由於謝兄對我說,復刊的資金有限,一切因陋就簡,我沒有埋怨,甚至連薪金多少都不知道。

 

    報紙復刊在即,略為安頓後便立即開工。由於多年來替大馬報刊撰稿,讀者看慣了我的文章,也算是略有名氣罷。由我每天在新報紙首頁寫一篇千多字的專欄,算作是招牌貨。

 

    《星檳日報》停辦了好幾年,在這段期間,馬來西亞的報業市場,有著很大的變化。謝兄可能由於對報紙感情深厚,急於復刊,對當時的經濟形勢未曾估計清楚。打擊最大的,郤是擔任董事長的辛姓酒商突然病逝,使到經營資金頓形困拙,迫使謝兄要把剛辦起來的報紙要向外放盤。

 

    報紙很快便有人承接,投資者是一位拿督,聽說生意做得很大,甚至被稱為「大馬糖果大王」。我只是他來巡視報館時驚鴻一瞥,身段不高不矮,面容肅穆,頗有威儀。

 

    過了幾天,交接已經完成,新任總經理要召集高級職員講話。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高級職員,謝兄郤拉著我走進會議室。總經理很年輕,看來約是廿六七歲,面圓體胖,據說是新老闆的長子。

 

    謝兄介紹各人之後,總經理開口說話。由於他那番話十分刺耳,雖然事隔廿年,我仍逐句記得很清楚。

 

    他是這樣說的:「父親買了報館,他的生意多,顧不了,派我來做總經理。我沒有做過報館,但你們不要以為我不懂得管理。我的方法是這樣:如果你們不聽話,報館做得不好,我便把報館關門,這麼一來,你們的飯碗便被毃破了。至於我呢?父親的公司多得很,無論是那一家,我進去都是總經理!」

 

    當時我縐起眉頭,心裏咕嚕著:「怎麼會有人這樣說話的?」

 

    過了幾天,我向謝兄告辭,因為報館已不是他的了。他也可能覺得我沒理由替新東家效力,便不再挽留。做了一個多月,因為沒有談過待遇,謝兄駕車送我到機場時,把二千元馬幣塞在我手裏,我估量這是謝兄私人對我的餽贈。

 

    過了不久,聽說謝兄離開了《星檳日報》,再過了一段時間,報紙也停辦了。當時我心裏想:「也許那位太子爺已去到別間公司做總經理了!」

 

    可是過了幾年,在每天寄來的大馬報紙上,顯著的篇幅報導:「大馬糖果大王入窮藉」。所謂入窮藉,就是破產清盤。我跳起來說道:「那位太子爺,如今去那間公司做總經理呢?」

 

    以前聽過老人家說:「慎言可以積福!」確實很有道理。謝兄希望我們在有生之年再見一次面,確實盛情可感。往事雖如煙,但我提及的這件往事,不知道謝兄還是否記得? (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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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與利恍如過眼雲煙 

 

星期二, 六月 10, 2008

(娛樂)  名與利恍如過眼雲煙 


     
  在香港娛樂圈中打滾,競爭的都是名與利,有人意氣風發,亦有人黯然失意.即使經歷過一段光輝燦爛的歲月,到頭來也會暗淡下來.在圈子裏退出來,或者是將退半退,不少人選擇了加拿大作為下半生安身立命的地方.一來是這裏的環境優美,風光如畫,很適宜於過著退休後的寧靜生活;二來是這裏的民風純樸,沒有人計較過去,更沒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,名利就恍如過眼雲煙.
  退休來加拿大居住的藝人中,名氣最大的,當然是曾經以「梁兄哥」瘋魔一時的凌波.當年她脫離了邵氏電影王國,打算自立門戶,拿出畢生的積蓄來拍《紅樓夢》.除了由她來扮演賈寶玉之外,還由丈夫金漢執導演筒,肥水不流別人田.不料這對夫妻檔的如意算盤,郤被銀壇霸主邵老闆一腳踢碎.邵氏公司在這時候也開拍一部《紅樓夢》,而且搶先上映.這一個雙胞案,使到凌波辛苦多年賺來的片酬,就像丟進水裏去,連泵的一聲都聽不見.經過這次沉重的創傷之後,凌波夫婦心灰意冷,全家移民到加拿大的多倫多.把過去的一切,就當作是發了一場春夢.
  這位影壇天后在多倫多,過著很平淡的生活,一家大小團聚在一起.雖然家裏僱用了傭人,她也時常親自下廚,替丈夫和兒女烹調可口的福建菜.兒子學業有成,而且成家立室,讓凌波可以含貽弄孫.凌波閒來喜歡搓麻雀,金漢則迷上了高爾夫球.在丈夫影響之下,後來她也執上了高爾夫球棒.
  有時,凌波和金漢也會來到溫哥華,和當年影圈的老朋友聚會.凌波說溫哥華的菜館比多倫多的好吃,金漢則連球棒也都帶來,和溫哥華的朋友切磋球技.
  由於影迷仍極懷念「梁兄哥」,娛樂商便邀請她重出江湖,唱出她最拿手的黃梅調.所以,每年都會有一段日子,她要離開家人出外登台.去年她就更加忙碌了,在東南亞巡迴演唱了好一段日子,還回到香港參加《麗宮花都》的舞台演出.
  在去年的下半年,凌波回到台灣與胡錦合演《梁山伯與祝英台》的歌劇.雖然巳經做了祖母,但她的魅力仍不遜色於當年.歌喉仍然響亮,舉止一樣瀟洒.歌劇連場滿座,讓台灣的老歌迷重溫了40年前的舊夢.
  最近,邵氏的舊片重新以DVD再度面世.發行公司舉辦了一個宣傳酒會,不但邀請邵老闆親來座陣,還請了不少邵氏舊日旗下明星前來增加聲勢.凌波特地從台灣飛來香港參加,幾十年來沒有和邵老闆碰頭,凌波上前行禮,說了一句:「恭祝六叔身體健康.」兩人雙手互握,相對一笑,化解了數十年來的恩怨.畢竟彼此都巳經是幾十歲的人了,前塵如夢,一笑泯恩仇.
  移民到多倫多的藝人也不少,以前在無線旗下的林嘉華,和在亞視專門報導六合彩的夏春秋,他是女星吳君如的父親,如今共同在多倫多的中文電視台,主持一個叫做《都市閒情》的清談節目.當年曾以一首《舊夢不須記》走紅歌壇的雷安娜,也是這個節目主持人之一.
  多年來,多倫多和溫哥華選舉華裔小姐,都由林嘉華兩邊飛來飛去做司儀.近幾年來,加拿大選出的華裔小姐都很出色,在香港小姐和全球華裔小姐選舉中艷壓群芳,連續幾屆都奪得冠軍,林嘉華的功勞實在不少.他以前在香港,時常在電視劇集中扮演奸人角色,移民來了加拿大以後,他對這裏的生活很滿意,因為仍然可以做回本行的工作.遺憾的郤是加拿大中文電視台不拍電視片集,使他沒法過戲癮.
  如果你是粵劇迷,或者是喜歡看鑼鼓歌唱片的觀眾,當然會記得雛鳳鳴劇團的文武生龍劍笙,因為她來過馬星演出多次,賣座都很轟動.就在演藝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,龍劍笙突然宣佈退出舞台,粵劇中人稱為「收山」.當時大家都覺得奇怪,有人說她巳經覓得如意郎君,更有人懷疑她巳是胎含荳蔻,因此不得不要退出舞台.可是,她移居於多倫多以後,既沒有結婚,也沒有生孩子.她為甚麼要在這個時候退出舞台呢?至今還是一個謎.
  龍劍笙在多倫多深居寡出,有時也會飛來溫哥華探望她的大師姐陳寶珠.有一次,她的師傅白雪仙來溫哥華探望兩個妹妹白雪梅和白雪紅,龍劍笙也從多倫多飛來溫哥華見師傅.在一間以香港名廚主理的酒樓中,見到龍劍笙、陳寶珠等陪著白雪仙,正在品嘗這間酒樓最著名的紅燒乳鴿.雖然龍劍笙離開了舞台巳幾年了,但她的容貌沒有甚麼改變,侍奉師傅仍然是惟恭惟謹.
  陳寶珠移民來溫哥華超過10年了,在這裏一直照顧著兒子楊天經讀書.那時候,她的舞台拍檔,也可以說是藝壇勁敵的蕭芳芳,仍在電影和電視中大出風頭.電視裏的林阿珍,形象深入人心;電影的《女人40》,更加獲致好評,可說是名利雙收.  
  當時有不少電影公司都想邀請陳寶作東山復出,不少導演特地飛來溫哥華做說客,可是,陳寶珠就好像是鐵石心腸,一直在搖頭.可是,誰也都想不到,她竟然會突然返回香港演舞台話劇《煙雨紅船》.兒子都那麼大了,她還能扮演少女角色,真是不容易!
  無論在甚麼場合,若是陳寶珠出現,都是3人行.1個是她的母親,前輩花旦宮粉紅,80多歲的老人家,身體十分壯健,仍是健步如飛,據說是得力於當年在舞台練功;另1個是她的兒子楊天經,一個身材碩長的青年.陳寶珠回到香港演話劇,她們仍然是3人行.郤沒有想到,楊天經到了香港以後,耳濡目染,竟然參加了無線電視做藝員,也許這個年青人的血液裏,有著藝術細胞的遺傳吧.
  說到粵劇藝人,就不能不提到紅虹.她是粵劇前輩紅伶馬師曾和紅線女的女兒,紅虹自小便學戲,藝術天賦加上母親的悉心教導,年紀輕輕便做了廣東粵劇團的正印花旦.有一年,廣東粵劇團來香港演出,演完最後一晚,大夥兒正準備第2天返回廣州.這一晚,紅虹沒有返回到宿舍,大家還以為她在臨走前去探望香港的朋友.可是到了第2天,大隊巳經上了火車,仍然不見紅虹歸隊,她的行李也沒有帶上.
  紅虹的突然失蹤,當時是香港報紙的頭條新聞,也忙壞了香港的警方,因為恐怕她會被人綁架.過了幾天,真實消息傳來,紅虹去了美國.當時她為甚麼要離開劇團秘密出走?她是怎樣去到美國的?紅虹至今仍然不肯透露這個秘密.
  近來時常在溫哥華遇見紅虹,可能她是從美國搬來這裏居住.因為我經常理髮的地方,她也在那裏燙頭髮.她不認識我,我郤認得她是紅虹.紅虹信奉了基督教,而且參加了傳道工作.看到一些教會的傳道廣告,知道紅虹不但在聚會中唱粵曲,還講述自己的心路歷程,因為這是她傳道的節目.我不是教徒,也沒有空閒時間,便沒有去聽她唱粵曲和講道理.
  還記得那個與阿美娜合組「筷子姐妹花」的仙杜拉嗎?她本來是唱英文歌的,後來替無線電視片集《啼笑因緣》唱了那首家傳戶曉的主題曲,很有中國韻味,她和阿美娜拆夥以後便獨自搵食,在東南亞各地演唱,這首《啼笑因緣》主題曲,便成為了她必唱的「嫁妝曲」.
  仙杜拉早就巳移民到加拿大來,住在溫哥華.前幾年,她時常在賭城拉斯維加斯的夜總會演唱,因為她的英文歌唱得好,不遜色於那些西人歌星.賭城刻意招徠華人遊客,於是,仙杜每晚都會唱出這首使到華人遊客拍爛手掌的「啼笑因緣」.
  近來,仙杜拉巳很少公開演唱,可能是年紀大了些,鈔票也賺夠了,不想太過操勞.但她這個人是活動慣了的,一刻都不肯停頓下來.雖然沒有唱歌,但仍常時以大笑姑婆的姿態上電視接受訪問.有時亦替朋友的商店拍廣告,她拍的廣告總是擠眉弄眼,還是那一派鬼馬的作風.她本來就有點「鬼妹」性格,生活在這個西方社會,她當然是如魚得水.
  說到歌星,在溫哥華居住的,還有較早出道的劉鳳屏.雖然她早巳脫掉歌衫,但遇到一些慈善演出,仍會在台上一展歌喉.至於那個被稱為「大公仔」的歌星關菊英,自從與作曲家黎小田離婚之後,便移民來了溫哥華,過著單身的生活.李香琴是她的乾媽,每次李香琴來溫哥華,兩個女兒陪伴著她,一個是琴姐的親生女兒,另一個便是這位乾女兒關菊英.
  關菊英的歌聲另有一種韻味,她和關正傑合唱的《天龍八部》主題曲,使人百聽不厭.很多人覺得她那麼年輕便退出歌壇,十分可惜.但她在溫哥華住了這麼多年,始終不肯重披歌衫.沈澱霞在舞台劇《麗花皇宮》中擔大旗,親自來溫哥華邀請關菊英回去香港助陣.她們兩人是死黨老友,關菊英也就無話可說,乖乖地跟著肥肥回香港.關菊英很多歌都是和關正傑合唱的,關正傑移民去了美國,連人都找不著.大公仔在舞台上,只好和歌路與關正傑差不多的葉振棠合唱了.
  在溫哥華,唱歌的人不少,拍電影的人更多.當年是英俊小生,如今巳可自稱老夫.曾經演過不少武俠片的張翼,如今手上不再拿著刀槍棍棒,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栽花人.他種出來的蘭花很名貴,除了自己欣賞之外,還可以作為生財之道.有人請他東山復出,他便拱手婉謝,因為他如今種蘭花,比拍戲賺得更多.
  但也有人的戲癮很大,只要有戲可演,就算是扮演茄厘啡也不在乎.曾經演過不少武俠片的高雄,移民來到溫哥華之後,便加入了西人的演員工會.這裏的法規,不是工會的人,便不能吃這一碗飯.要加入工會并不簡單,必須有人請你拍戲,有註冊經理人替你向公司推薦,才有資格入會.
  高雄為了參加工會,向電影公司申請試鏡,演技合格了,還要找註冊經理人安排工作.在一部西片中,高雄扮演一個中國老頭子,這個角色只是茄厘啡,但高雄演得很認真.他演戲不是為了生活,而是為了要過戲癮.
  如今成龍、周潤發、李連杰、洪金寶等人,都打進了美國的電影圈,但有一個人,郤是不聲不響的早巳打進了美國的電影圈,那就是以前香港鳳凰電影公司的張錚.那時候,張錚不但是個主角演員,還做過導演.他移民來溫哥華巳有10多年了,真的是多才多藝,既在電視台做節目主持,又替報紙寫專欄文章,搶去我們的飯碗.
  上個月,王亭之和夏春秋從多倫多來溫哥華,大夥兒吃頓午飯敘敘舊.張錚也是座上客,他年巳70,郤還是渾身活力,聲若洪鐘,絲毫沒有老態.他吃完這頓飯,便要飛去美國試鏡,因為那邊有個角色找他演.
  張錚參加演出的西片巳有10多部,因為只是配角,所以沒有引起注意,他貪圖的就是可以大過戲癮.在飯桌上,張錚大談拍西片的趣事,和西人拍戲的制度規矩,使我們茅塞頓開.若不是他趕著去搭機,我們還可以聽多些東西.
   作曲家顧嘉煇也住在溫哥華,若是有音樂或歌唱比賽,主辦機構一定會把他請來做評判主席.前些時候,他返回香港和黃霑搞了一個《煇黃演唱會》,大賺了一筆.巳經退休的顧嘉煇,財源仍然滾滾而來.一個人行起運來,就算面前有一堵墻也沒法擋.
  不過,錢財總是身外物,最重要的還是身體健康.影視圈子裏彩色繽紛,到頭來只不過是春夢一場.在圈子中的一位朋友,腦筋終日不停,左忖右度,終於掙得過億身家.可是,他在打麻雀時突然頭昏,仆倒在牌桌上便一命嗚呼.那過億身家,自己未曾享受過.一生營營役役,做了許多對不起別人的事,又何苦來?看到一些銀壇舊友,退休後在加拿大過得生活愉快,確實是幾生積福! 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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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機一觸 

 

星期二, 七月 29, 2008

(散文) 靈機一觸 

  有人說:發逹真是那麼難嗎?只要你靈機一觸,財神爺便會掏出大把鈔票,倒進你的口袋裏去.
  
  最現成的例子,就是最近上映的那部影片《功夫熊貓》.這部影片拍得不怎麼樣,只是一部大量使用電腦特技的動畫片,可以說得是「慳水慳力」.劇情亦不算得精彩,這種故事連小學生也都想得出來.可是,這部電影賣座驚人,歐美那邊就不要說了,在中國便收了人民幣1億5千萬,香港亦收了港幤2千萬.這個數字,恐怕吳宇森花了港幣6億元拍成的《赤壁》,也會望塵莫及.
  
  功夫和熊貓,本來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東西,也虧得此人靈機一觸,把這兩種東西炒成一碟.那麼可愛的熊貓,郤有著凌厲的功夫,鋤強扶弱,打抱不平,嬴得人心大快.觀眾拍爛手掌,戲院當然是場場滿座.
  
  最使人氣不過來的,功夫是中國的國技,熊貓是中國的國寶,如今把國技和國寶炒成一碟來大賺鈔票的,郤不是中國人,竟然是美國佬.那就難怪飼養熊貓的四川省,惱羞成怒,下令禁止《功夫熊貓》在該省上映了.
  
 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前例,創造「無厘頭」的香港明星周星馳,亦曾經靈機一觸,把少林功夫和英式足球炒成一碟,拍成影片《少林足球》,也是賺到盤滿缽满.
  
  我也曾靈機一觸,只不過是讓人家賺了大錢.當年鄒文懷創辦嘉禾公司,找了個粵語片的過氣小生謝賢來拍華語片,女主角是新人苗可秀,影片拍好賣不出去.

  有一天,鄒文懷約我吃飯,席上有他的朋友黃明.黃明是台灣富士錄音帶的總代理,當時台灣的華語歌曲很流行,大量購買錄音帶.黃明見獵心喜,也想插手這個市場,特地來香港了解海外的發行情況.此時我在麗風唱片公司任宣傳經理,鄒文懷特地找我來做黃明的「盲公竹」.

  正事談完,閒聊時黃明提及,扮演盲俠的日本明星勝新太郎是他的好友,有空便來台灣找他一同吃喝玩樂.當時我靈機一觸,不禁脫口而出:「怎麼不找他與王羽合拍一部影片?」話還未說完,大家便巳不約而同的叫起來:「盲俠大戰獨臂刀!」

  若不是這麼靈機一觸,這幾十年來,嘉禾這塊招牌就不可能在香港影壇呼風喚雨.因為當時嘉禾的情況很危急,由於《盲俠大戰獨臂刀》賣座驚人,外埠片商為了爭奪這部影片的映權,連同以前嘉禾賣不出去的影片,也都高價搶去,嘉禾從此站穩了腳步.故友黃卓漢在他的遺著《電影人生》中提及此事,因為他在當年就是出高價把《盲俠大戰獨臂刀》搶奪到手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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